一開始，蘇鈞的表情很放鬆，嘴角甚至還帶有一絲習慣性的微笑。漸漸的，笑容凝固，表情也有些僵硬。
鬆開手的同時，蘇鈞深深的看了阮明染一眼。
阮明染被蘇鈞洞察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虛，頭慢慢的低下去。
蘇鈞往後靠去，雙手交疊放在辦公桌上，直視着阮明染的眼睛，“我說過，你的身體底子很差，需要嚴格按照我所說的去做。”
頓了頓，蘇鈞的語氣陡然變得嚴肅，“但是，你並沒有做到。”
“你的身體最起碼得調養一年，才適合懷孕。期間，儘量少房事，哪怕有也得采取避孕措施，就是爲了避免意外發生。”
“可是，你把我說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阮明染臉上有着愧疚，她聽出了蘇鈞的言外之意，猛地擡起頭來，表情震動，“蘇醫生，你的意思是，我也有身孕了？”
蘇鈞冷笑一聲，“是又怎樣。但你的情況和肖寧的大不相同，她的胎像比你穩多了。你不聽醫生的勸囑擅自懷孕，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先不說懷孕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危險，就是嬰兒，也很有可能發育不全，出現各種各樣的缺陷。”
聽了蘇鈞的話，阮明染神色一慌，擱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的捏緊，半晌她才說道，“事已至此，我總不能不要這個孩子。”
“從醫生的角度，我建議你把這個孩子拿掉。”蘇鈞沉默了片刻，開口。
熟料，阮明染態度決絕，“不行，我不同意。就算冒着死的危險，我也要留下這個孩子。”
說完，阮明染忽然哭了。
她很少哭，但這次不受控制。
“蘇醫生，你不知道，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孩子的離開，有多痛苦。而這樣的痛苦，我經歷了好幾次。”雖然這些並非阮明染造成的，而是身體的原主人經歷的。
但阮明染與原主人共有記憶，每每想起，都感同身受，痛徹心扉。
“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可我還是捨不得放手，畢竟也是一個生命。”阮明染擦了擦眼淚，懇求的看着蘇鈞，“蘇醫生，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蘇鈞本想說些重話，迫使阮明染放棄孩子。聽到她這麼一說，突然動了惻隱之心，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能保證孩子足月出生，也不能保證嬰兒發育健全，更不能保證期間不出任何一點意外。只能說，我盡力。”
“至於結果……”
阮明染打斷蘇鈞的話，“我知道。蘇醫生，謝謝你。”
“你也去查一下孕期各項指標，我看到指標結果，才能知道下一步做什麼。”蘇鈞揉了揉疲憊的眉心，頭痛的不行。
身爲醫生，最怕病人不按照叮囑做。
“好。”阮明染手扶着桌子，慢吞吞的站起來。
“知道檢查室在哪裏吧？”蘇鈞問了一句。
“知道。”阮明染點頭。
忽的想到什麼，蘇鈞又問，“不避孕，是陸黎程的決定，還是你的意思？”
阮明染身形一頓，而後說道，“和他無關，是我說我身體恢復的很好，他信了。”
阮明染離開蘇鈞辦公室的路上，剛巧遇到肖寧做完檢查回來。
見阮明染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肖寧擔心道，“染染，你怎麼了？”
阮明染在想事情，想的很專注，以至於沒聽到肖寧說話，直挺挺的往前走，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
肖寧攔住阮明染，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染染？”
阮明染猝然回神，扯起脣瓣笑了下，笑容蒼白虛弱，“哦，寧寧，是你啊。”
“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就是懷了孕很高興，一時沒緩過來。”阮明染笑着解釋。
湊近了，看到阮明染眼角殘留的淚痕，肖寧抿了抿脣，“是去做檢查嗎？沿着這條走廊直走，最裏面就是。”
除此之外，肖寧沒說別的。
“謝謝。”道了謝，阮明染一步一挪的往檢查室走去。
肖寧回了蘇鈞的辦公室，把門關上，“染染她怎麼了？懷了孕，不是該高興嗎？她怎麼還哭了。”
蘇鈞嘆氣，言簡意賅的開口，“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但她又想留下來。”
肖寧靜默了片刻，“一點挽救的餘地都沒有麼？必須要打掉孩子？”
“辦法是有，但期間不確定性太多了，誰也沒法保證結果一定是好的。”蘇鈞回答道。
肖寧“哦”了一聲。
“身爲一個母親，我理解染染的心情。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要這個孩子。”
蘇鈞翻了個白眼，“她要是身體素質好，我會這麼悲觀？”
肖寧，“……”
“算了，就當是我從業生涯的一個挑戰吧。”說着蘇鈞轉移話題，“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嗎？”
“還得等一會兒。”
“那你先在這兒坐坐，我出去透透氣。”蘇鈞說道，他現在心情煩悶的不行。
肖寧點頭，“好，你去吧，我在這兒等染染。”
阮明染的情況有些特殊，從檢查室出來，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街邊的路燈依次亮起，像一把把火炬衝遠處蜿蜒開。
蘇鈞不知去哪散心了，還沒回來。
肖寧和阮明染在他辦公室坐了會兒，有一個護士走了進來，“蘇醫生臨時有事，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說讓你們先回去，檢查結果他忙完會看。”
“好的，謝謝。”肖寧和阮明染起身。
陸黎程不在S市，阮明染回去了也一個人。加上蘇鈞說的那番話，肖寧讓阮明染和她一道回去，“我那邊人多，方便相互照應。”
阮明染沒有拒絕。
回去的路上，肖寧問阮明染，“要不要把這事兒和我哥說一下？”
“過幾天的吧。家裏那一爛攤子的事兒，夠他頭疼的了，我就不給他添亂了，省的他分心。”阮明染回答道。
既然阮明染有決定，肖寧就沒幹涉。
陸家的情況，肖寧瞭解一點。
當年陸黎程的父親和莊如月離婚之後，就迅速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