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沁沁隱約聽楊宗洵提過馮徵和他媳婦,“他媳婦不是在老家嗎?”
她常去劉友蘭家,馮徵就住對門,沒理由碰不上他媳婦。
“前兩日也隨軍了。”劉友蘭一嘆,“別說你了,我也才見過她一面,就是她第一回來的時候,你是沒瞧見應蓮弟妹有多瘦,一看就是在老家沒少受婆母的磋磨。”
孫沁沁斂下笑容,“馮營長不是成婚還不到一年?她婆母不待見她?”
劉友蘭偷偷嘀咕了一句,“聽說是訂親時女方家突然擡高彩禮,馮營長爹媽不樂意,打算另說一門親事,奈何馮營長喜歡,執意要娶她。”
“馮徵的媽拗不過他,心裏又有氣,這不等應蓮弟妹一進門,就可勁兒地磋磨她。要不是上個月馮營長回家探親,只怕她要熬不住了。”
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孫沁沁心生憐憫,微微一嘆。
劉友蘭話頭一轉,“好在馮營長是個疼老婆的,執意接了她過來。只等把那筆借來的彩禮錢還了,小兩口的好日子也就來了,咱能幫一點是一點。”
“那感情好。嫂子,咱快把錢分了吧?別都揣在我的布兜裏,害我總以爲別人圖咱們的錢。”
兩人相視而笑。
劉友蘭捏着脆響的錢,幹勁十足,“弟妹,趁着天色,咱家趕緊去收兩袋碎布吧?”
孫沁沁拉住她的手,“正是要說這事呢,嫂子,宗洵帶着一團去拉練,留下家屬樓的一家老小,眼看也快要過節了,我想買些東西慰問一下,今天怕是收不成碎布了。”
她約莫是擔心楊團落人埋怨吧?
劉友蘭也明白,點頭道,“老攀是副團,論理這錢我也該出一份纔是。”
說完就要往兜裏掏錢。
孫沁沁連忙按住她的手,急了,“嫂子又見外了不是?我就是出了錢,沒你幫忙也扛不回去呀。”
劉友蘭知她有心相襯,也不忸怩,爽快地答應道,“行,那我就只管出力,等我手頭寬裕一些,下次換我出錢。”
到了批發市場,孫沁沁大手一揮,買了一箱時令果,兩袋餅乾,三盒糖瓜,滿滿當當載了一車。
到了車站,班車師傅看兩人大包小袋,着實嚇得不輕,“你倆是要回去開店哪?”
孫沁沁以爲他是嫌佔地方,“師傅,麻煩您了,要不這樣吧,我給您加兩塊託運費。”
兩塊是兩個成人票的錢了。
師傅擺擺手,“那也不用,常有人託我捎帶小物件,哪能都收?”
孫沁沁靈機一動,“師傅,那您還真得收,我還想託您明天幫忙捎兩袋貨呢。那貨雖不重,但佔地方。”
師傅點頭應下,“那行,就收一塊錢吧。”
劉友蘭朝她豎起大拇指,“這樣一來,咱們就省得再跑一趟了,弟妹,還是你有辦法。”
一路顛簸,總算回到駐地。
孫沁沁許是累着了,暈車得難受,這會兒彎腰雙手撐着膝蓋,看班車揚起漫天塵土,緩了好一陣才壓住那股酸水。
劉友蘭見她軟綿綿的模樣,心有不忍,“弟妹,先喝口水,再坐下歇會兒,我去找嫂子借推車。”
聞言,劉友蘭“噗嗤”一笑,“弟妹聰明伶俐,有膽有識,楊團纔不捨得罵她呢,再說了,這都是弟妹帶我一塊掙的,可沒花男人一分錢。”
她自覺這話說得腰桿都硬了。
朱麗曉得這兩人最近在鼓搗鞋墊的事,笑問,“真成了?”
看來還是不錯的進項。
孫沁沁笑道,“嫂子,我和友蘭嫂子商量過了,等手頭再寬裕些,再湊巧買臺新的縫紉機給你。”
“客氣啥,縫紉機久不用還生鏽呢,你倆不嫌棄就好。”朱麗混不在意,“弟妹,好些了沒?”
孫沁沁剛想應她,奈何又是一陣乾嘔……
劉友蘭敲響對屋的家門,開門的正是宋應蓮。
她在家休養了一陣子,如今的模樣不至於瘦得嚇人了。
兩家人就住對門,劉友蘭嗓門大,且對門一整日熱熱鬧鬧的,宋應蓮隱約曉得兩位嫂子在幹啥,只是礙於面子不好多問。
如今,兩位嫂子好不容易登門,她再不開口就怕沒機會了,“原是該我登門見見兩位嫂子的,不過阿徵不讓我出門,說是會嚇着孩子。”
孫沁沁見她下巴尖尖、鎖骨突兀,不由想起當初最後在陸家時的艱難處境,不由心生同情,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慢慢熬吧,等熬出頭,學會與世界和解,也就釋然了。
劉友蘭也心疼她,明明花一樣的年紀,竟被磋磨得連說話都小心翼翼,於是熱心說道,“弟妹哪裏的話?也是前陣子嫂子忙着照顧老攀,又想着多掙點錢,就沒顧得上你。弟妹別怪嫂子纔好。”
宋應蓮明白,這哪有什麼對錯,都是顧着生存的人,“我也會做些針線活,當姑娘時學的,橫豎我也沒啥旁的事……”
劉友蘭性子急,兩手一拍,“正好,我巴不得來兩個人呢。嫂子還愁怎麼跟你說呢,你那臺縫紉機……”
“能用。”宋應蓮摘下防塵布,“我陪嫁少,最值錢也就這臺縫紉機了。阿徵先前還嫌重不肯帶來,要不是我執意,怕也落不着手裏了。”
看來性子也沒軟到任人拿捏的地步。
劉友蘭笑道,“我和沁沁弟妹來,正是想借你的縫紉機呢,你又會針線活兒,簡直求之不得。”
宋迎蓮見孫沁沁臉色不大好的樣子,話也少,“沁沁嫂子,你不高興嗎?”
“沒有的事,”孫沁沁連連擺手,“我是暈車的勁兒還沒過,不是對你冷臉,你可千萬別放心上。”
“我這兒有清涼油,”宋應蓮從櫃子裏翻出來,遞給她,又道,“咱們一團莫營長的媳婦和我一樣,比我早搬來半年,聽說那售票員原是安排她如做的,只是沒想到……”
說到這兒,劉友蘭也氣怒涌上頭了,憤憤不平道,“駐地適合軍嫂的活兒本來就少,偏偏還被個女兵給搶了,想想就來氣。我不識字不懂算術也就算了,但家屬樓有好幾個年輕的弟妹呢。”
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孫沁沁更不願意背後議論人,轉移話題道,“咱們只要手腳勤快些,不愁掙不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