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了，凌知涵回家的次數攏共都沒超過十次，現在一回來就擺起大夫人的架子對她評頭論足。
憑什麼？
她在紀家待了七年，盡心盡力侍奉老太太，不比凌知涵做得更好嗎？
果然，剛剛凌知涵故意不說出自己的身份，就是想讓她難堪！
紀老太太也有些不高興了，“你在說什麼胡話？你纔剛回來，哪裏知道這其中的糾葛，蔓蔓剛剛說的都沒有錯！”
凌知涵神色不變，仍舊笑着，“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南城的媽媽，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七年了，他都沒喜歡上這個小三的女兒，我當然要支持他。”
“小三的女兒”幾個字砸在姜蔓蔓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死死咬着脣，半晌沒說出話來。
紀老太太靜默了片刻後，說道，“小涵，你剛回來，很多事情都不瞭解，先上樓去休息會兒吧，房間我已經替你收拾好了。”
凌知涵知道她生氣了，也就沒多說什麼，站起身往樓上走去。
姜蔓蔓這才哭出聲來，“奶奶，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乖，好孩子，”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別怕，還有奶奶在呢。”
公寓。
晚上，紀南城下班回來，見姜書妍趴在窗邊桌上睡着了，旁邊放着沒畫完的設計圖，還有一個半開的盒子，有些眼生。
他好笑的搖搖頭，拿過毯子披在了她身上。
趴在桌上睡得淺，姜書妍聞到熟悉的味道，迷迷糊糊道，“你回來了？”
紀南城心尖直髮軟，湊過去在她脣上親了親，低聲道，“乖，我抱你去牀上睡，不然該着涼了。”
姜書妍順從的摟住他脖子，目光幽幽，“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媽回來了？”
“我媽？”紀南城愣了愣，“她找你了？我確實不知道。”
姜書妍坐在牀上，裹着毯子，微微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那個半開的盒子，“你看看。”
紀南城拿起盒子，看了一眼裏面的東西后，神情莫測，半晌沒吭聲。
他知道凌知涵因爲紀文成的死，不願意回來，不過逢年過節，或是自己的生日，他都會準時收到凌知涵郵寄回來的禮物。
他對母親的感情很複雜，敬重，陌生，期待，甚至是怨恨，到現在，已經能將所有情緒都在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了。
他輕輕摩挲着盒子，低聲道，“這是我奶奶當初給她的，算是認定了你這個紀家兒媳的身份。”
姜書妍驟然沉默了。
她怕辜負凌夫人的一片好意，想還回去。
紀南城已經放下盒子，走過來抱住她，笑道，“既然我媽回來了，明天就帶孩子一起去和她喫個飯，好不好？而且有她在的話，奶奶也不會太反對。”
姜書妍心不在焉的點了下頭。
隔天中午，幾人見了面。
包房外面是一片小樹林，入了冬後，枝椏便光禿禿的，底下一片狹窄的人工溪流彎彎曲曲，水面清澈，能看到裏面的鵝卵石，風景空曠，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她知道自己這個母親當的太失敗，所以只要是紀南城喜歡的，她都支持，就把那對鐲子送了出去。
而紀老太太又照顧了紀南城多年，她無法苛責，因而昨天在老宅，纔沒有對姜蔓蔓多說什麼。
否則按照她以前雷厲風行的性子，必然要把所有事情來龍去脈都搞清楚。
“奶奶！”
房門打開，傳來兩道脆生生的喊叫。
姜言之和紀煜然互相牽着手，並排走進來，好奇打量着才頭一回見面的奶奶。
凌知涵回過神，看着面前和紀南城有八分相似的兩個小孩，瞬間紅了眼眶，一時激動又無措。
姜書妍擡手，輕輕戳了一下身旁男人的後背。
紀南城也從回憶中回神，喊了一聲“媽”。
這下凌知涵的眼淚就忍不住了，顫聲道，“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們。”
“奶奶，你別哭。”姜言之爬到沙發上，拿過紙巾溫柔的替她擦眼睛，笑眯眯道，“哭了就不好看了。”
“對呀，”紀煜然也笑着，“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凌知涵對紀南城的感情，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見面，兩個孩子也很喜歡她。
凌知涵又把帶來的禮物送給兩個孩子，房間裏的氣氛很快熱絡起來。
紀南城微微偏頭，蹭上了姜書妍的溫軟的臉頰，“我媽人很好的，你不用緊張。”
姜書妍登時惱怒的瞪了他一眼，“誰說我緊張了？”
紀南城但笑不語，只握了一下她的手。
好吧，確實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是孩子的奶奶，人也好，而她經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習慣了用強勢的性格面對其他人，但現在身處其中，她可以很放鬆。
放鬆了，也就有了愧疚。
她怕是要辜負凌夫人送給她的那一對手鐲了。
很快，飯菜上了桌。
凌知涵笑眯眯的給兩個孩子夾菜，又和紀南城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最後不可避免的說到了訂婚宴。
“我就不去參加了吧，懶得湊熱鬧，不過賀禮都準備好了。”
聞言，紀南城眼裏閃過一絲黯然，面上若無其事點了下頭，“好。”
“還有，那個姜蔓蔓你打算怎麼處理？”凌知涵皺起眉，“就算阿妍不在乎咱們家，也不能讓她壓在頭上！”
“凌夫人，沒事的，”姜書妍搖搖頭，並沒有放在心上，“我不回那邊就行了。”
“那也不成，會被人說閒話的！”凌知涵很堅持，“既然要和南城訂婚，那就不能委屈了你。”
姜書妍有些感動。
紀南城輕嘆一口氣，“奶奶非要護着她，處理起來比較棘手，但我不會讓阿妍受委屈的。”
如此，凌知涵只好點頭，“那這次我就不走了，起碼要看到你倆沒有了阻礙，真的幸福了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