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柏川與裴衍一隊,贏了比賽心情本就不錯,母親又派人告知,家裏頭新來了兩個漂亮妹妹,他心下更高興了,拉着裴衍,要他陪着一起去瞧瞧。

    等登上觀賽樓,定睛一瞧,居然是他的月殿仙女,雪娘妹妹。

    他喜上眉梢,三兩步跨過去,拉起雪孃的手,油嘴滑舌的誇讚道:“妹妹今日容顏一看之下,竟愈發豔麗奪目了,莫非真是天仙下凡不成?”

    莊主夫人在一旁輕輕推了一把汝夢,對兒子封柏川道:“那你瞧瞧這個妹妹呢?”

    封柏川移目到汝夢身上,仔細一看,又是“哎呀”一聲。

    側步過來抓着汝夢的手,又是仙女神女的誇讚。

    言辭十分誇張,汝夢鮮少會遭遇這個,羞的耳朵尖都紅透了。

    莊主夫人看着汝夢,忍俊不禁,也笑了笑,在一旁爲兒子介紹,說:“這是新搬來的汝家兩姐妹,汝夢和汝雪。”

    封柏川聽得一怔,汝夢,汝雪?

    雪娘姓汝?

    夢娘是她姐姐?

    那柳生……就是雪孃的準姐夫?

    憶起雪娘所作所爲,及客棧大堂白布簾上那幾個字,封柏川略有所悟,回頭望向裴衍。

    裴衍心中也已明白的七七八八。

    這原是人家家務事,實是自己多管閒事了。

    雪娘挑眉看裴衍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蹲身向他行禮:“小女汝雪,見過裴公子。”

    裴衍頷首。

    這幾人的小動作莊主夫人都看在眼裏,猜他們私下約摸是見過面,也難怪雪娘指定裴衍,應是接觸過的。

    既然她光明正大提出要求,幫她一把也無妨,順帶也能撮合撮合柏川與汝夢。

    於是開口道:“我這眼下有兩樁事,正愁找不到人幫忙,一件養心湖採蓮,一件三生齋取燈,你們看看,誰去幫我哪個忙?”

    取燈能有什麼樂趣?還得是泛舟湖上,清風拂面,你一言我一語,郎與妾眉來眼去最得意。

    封柏川道:“母親,我泛舟……不是,我採蓮。”

    莊主夫人看向汝夢:“你呢?”

    汝夢知道莊主夫人撮合她與封柏川的用意,況且妹妹自小時候溺水,是不大愛那些湖泊河流上的活動的,也不能叫她去。

    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道:“夫人,我也選採蓮。”

    莊主夫人滿意的點了下頭。

    與汝夢同遊也不賴,封柏川沒異議,只是覺自己好像又棋差一着,應該等雪娘妹妹先選,自己再選的。

    話講太快了,失算。

    莊主夫人自腰間取下一串鑰匙,解下期中一把銀色的,遞給雪娘:“那就拜託你和裴衍,替我把三生齋的琉璃鳳凰圖燈取來了。”

    雪娘雙手接過鑰匙,應了聲:“遵命,夫人。”

    許是錯覺。

    雪娘轉眼間見封柏川那個浪蕩子,目光飄忽間落在席位中,當看到那個叫玉姐姐的女郎時,似乎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很不符他一貫表現出來的風流個性,意外而驚喜。

    只是這絲驚喜的光芒自他眼中一閃而過,轉瞬就暗淡了下去。

    莊主夫人似也發現異常,開口催促幾人道:“快去吧。”

    封柏川臉上很快又恢復笑嘻嘻的模樣,貼着汝夢,說一些俏皮的話,惹得汝夢素白的臉,紅的不能再紅了。

    四人一起下樓,到了分叉路口,汝夢要和封柏川一起走了,臨走前頻頻回頭看雪娘,欲言又止,最後擺着口型:切勿惹亂。

    雪娘點頭:“阿姐放心。”

    一轉身跟在裴衍身後,走上了另一條路。

    裴衍在前,她在後。

    她從後慢悠悠打量裴衍的身姿。

    肩背腰臀,一路看下去,頗爲滿意。

    微微一笑,掖了掖耳邊碎髮,“裴公子走的好快呀,小女快跟不上了。”

    話雖這麼說,她仍是不緊不慢的。

    路旁梨花開得好,連枝帶骨朵的就探在她臉邊,她用絲帕墊着折下一枝拿在手中把玩,時不時放在秀鼻下輕嗅。

    聞着淡淡的花香,想起觀賽樓上那些對着裴衍熱切的眼神。

    絨絨的睫毛忽閃,眼尾帶笑。

    那些閨中矜持又害羞的女郎,又怎會是她的對手呢?

    喜歡的,又怎能光看,不行動呢?

    她也並不是要同那些女郎爭一個郎君,實是裴衍表現不同,看起來對她毫無興趣,是勾起了一些她的好奇心,想要親自來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裴衍側身看雪娘一眼,見她口中跟不上,實際也並沒有跟上的意思。

    念在上次對她多少有些誤解,這次也沒與她過於計較,當真放緩了一些腳步等她。

    雪娘這邊託着花枝輕嗅,那邊拿眼笑看他,與他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公子今天脾氣倒很好,爲什麼?”

    爲什麼?裴衍沒吭聲。

    雪娘是不肯輕易放過他的,又問:“是否是因爲,曾冤枉了一個無辜的女子,所以,心生愧疚之情?”

    裴衍停下腳步,回身與雪孃的視線相對:“我冤枉你什麼了?”

    雪娘也不往前走了。

    她總是有意與裴衍保持這樣的距離。

    沒有很遠,說得上話,看得清對方眼中流動的情緒;

    也不會太近,這段距離,是她心中與裴衍最合適的距離。

    欲拒還迎的距離。

    “冤枉我……”

    雪娘想了一下,他是怎麼說她的來着?

    哦,想起來了。

    “太過殘忍。”

    “你認爲,我說的不對?”裴衍看着雪娘那張柔和的臉,似乎連那絲若有似無的笑容也沒有了,轉過身:“你若不想去取琉璃燈,就在這裏等我。”

    雪娘捏着梨花枝,指腹略略有硌痛感。

    殘忍?他還是認爲,她殘忍?

    他憑何這麼指判她?

    柳生靠不住,是因她才靠不住的嗎?他原就是那樣的人,只是叫阿姐提前看清而已。

    長痛不如短痛,總好過日後泥足深陷才發現他真面目,那時的痛又豈是這時比得上的?

    她不過使了點小手段,替阿姐提前斬斷孽緣,這是殘忍?

    裴衍已經走出去很遠了,雪娘再不跟上,怕一會連他背影也望不見了。

    這麼好的機會,忍住,不能因爲他一兩句立不住腳的譏諷就浪費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