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中，他試圖辨識高欣和小丁的方位，但是沒有任何迴應。
但這是不可能的，上一秒他們還肩並肩，呈三角向教學樓走去。眨眼之間，不可能幾個人之間聲息不聞。
他判斷，自己是無意間踏入了什麼支線任務。
霧越來越重，可見度不到兩米，眼鏡男突兀地覺得前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同是又讓他感到惴惴不安。
他沒有選擇，跨步向前走去，越是不詳的預感，越證明了線索的存在。
眼鏡男停住了腳步。
他的右手邊是玻璃櫥窗，上面貼着的是今年成功考取研究生的光榮榜。好像整個學校的光榮榜都在這了，密密麻麻，無數張照片下面，是榮譽學生的相關介紹。
與別的光榮榜不同的是，這些照片是黑白的，面對着鏡頭微笑的每一張臉在無色的照片中顯得格外僵硬。這些照片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就像是……許久沒有人來祭拜的墓園。
下面的文字介紹，更像是記載了學生短短生命的墓誌銘。
眼鏡男走近他面前的一個：
【李桑，2019-20□□景園林設計專業。考取a城大學碩士學位，曾獲校一等獎學金兩次，二等獎學金一次……】
還沒讀完，突然的直覺讓他突然後退了一步。
他緩緩擡頭，和【李桑】的照片對視了。
此時照片中的人物的臉仍然面向正前方，但是眼珠卻緊緊向下凝視，嘴角的笑像是被一根見不到的絲線惡狠狠地向上扯起，已經到了猙獰的地步。這種樣子，絕對不是證件照的正常模樣。
眼睛男回到了剛纔的位置再擡頭，正是這雙眼睛的目標。
如果一張照片這樣的話……眼睛男向一旁望去——所有照片的視線都發生了變化，緊盯着他，如影隨形。
僅僅經歷過兩個遊戲的眼鏡男一陣惡寒。
粗略看去，面前至少有幾千張這樣的照片。眼鏡男皺了皺眉，一個學校裏會有這麼多學生嗎，即使是所有學生都選擇考研，這裏的照片也過多了。
眼鏡男的目光看到某處時突然頓珠，他走了過去：
一張沒有五官的照片。
下面的文字介紹早已寫好：【江宇，2012--2040。】江宇，正是眼鏡男的名字，他終於知道這些密密麻麻的照片是由何而來了。
照片已經出現微微的黑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手，在給這張照片畫上江宇的五官。
江宇蹙了下眉頭，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張照片就是他的死亡倒計時。在照片完成前，他必須找到足夠有價值的線索。
這就要求他不可能一張一張仔細觀察，幾千張照片，第一步要做的，是篩選。
江宇第一步確定專業【新聞傳播】。
用時21分鐘，她找到了79個。
在他尋找的過程中，所有照片都在沉默地觀察他。隨着那張照片的逐漸完善，他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漸漸遲緩，就好像幾乎成爲被釘死在櫥窗裏的照片。
江宇撐着身體走過去，那張之前沒有五官的照片已經能看出模糊的輪廓了。
在他發現自己動作遲緩的第一時間，就把自己需要的79張紙全部揭了下來，防止第二輪信息篩查的體力消耗。
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出現了，這79張臉鋪在面前，圓睜着眼睛，更清楚、仔細地觀察着他。
江宇發現，他五官浮現的速度加快了。
身體已經遲緩到站不住，他跪在地上，快速搜尋自己想要的信息。
入學年份？考研院校？榮譽證明？線索究竟藏在哪裏？江宇漸漸握緊了拳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櫥窗裏的照片看起來和江宇幾乎毫無區別了，似乎只要最後一步，櫥窗裏就會多上一個不甘的靈魂。
如果有人在這裏，也會驚恐的發現，眼睛男的身體單薄得不同尋常，像是被兩塊玻璃擠壓在一起的紙片。
江宇粗喘着擡起頭，和櫥窗裏的自己對上了目光。
“你困不住我。”茫茫黑色中，江宇好像在和照片中的自己對話。
他看着照片，在繪畫完成的前一秒，他掏出了藏在腰間的匕首。
無數張照片好像從各個方向無聲地發出嘲笑，手握武器死在櫥窗前的無數具屍體就是它們最好的證明。
刀，損傷不了困在照片中的亡靈。
它們會親眼看着，這個男人成爲他們的一員。
更何況，跪坐在原地，即使是撐起身體就已經費盡全部力氣的男人，又如何站起來劃破照片呢。
黑白色的照片流出了一滴淚。
就在這一瞬間，眼鏡男用盡最後的力氣揮舞匕首，在無數嘲諷怨毒的目光中——
與此同時，照片成型。
無端的風吹來，黑霧更磅礴地涌過來，江宇的身影消失不見。
整條道路，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沉靜。
……
“滴答——”奇怪的水聲。
黑霧中，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我說了，你困不住我。”江宇冷冷地看着照片。
幾千張照片，大多數是死在這個環節的玩家。江宇在第一輪搜索時就發現，雖然所有人的表情都好像複製粘貼，面向鏡頭髮出一致的、瘮人的微笑。
但是，玩家死前臉上受的傷卻被保留下來了。雖然這些情況只有幾例，但卻給江宇提供了思路。
只有他一個人的情況下，在龐雜的信息海里搜尋有效的線索需要更長的時間，這個時間只有他自己爭取。
於是他想到了：照片是瞬時的記錄。
那麼，沒受傷的他在照片完成的瞬間，臉上突然出現了一道從眉骨貫穿到下巴的傷口，那張照片本來的效果如何發揮？
鮮血順着下巴滴到地面。
對面的照片立刻開始了修改，而江宇也繼續沉默地跪在原地仔細分析這79份信息。
無聲的較量又重新開始。
黑白照片上，傷口憑空浮現。從眉骨到眉頭，緩緩蔓延到鼻樑，劃過臉頰，向下巴裂開。
幾千張照片的眼睛齊刷刷地等待這個新作品的完成，彷彿只有人不斷地體會相同的痛苦，它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息。
江宇連蹲坐這個動作都保持不住了，他的手無力地向前伸去，好像是在無助地請求寬恕。但是每一雙眼睛裏，對他只有□□裸的惡意。
“抓住你們了。”眼鏡男卻突然從面前抓起幾張紙。
這一瞬間，江宇黑白照的五官漸漸消失，其他櫥窗裏的無數雙眼睛，不甘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江宇除了臉上的那道傷痕，漸漸恢復了原樣。
第一輪搜查中，他沒有發現與劉紅有關的任何線索，立刻把搜尋的重點放到5個舍友身上。
根據之前的發現，這5個人成績一般，通過別的渠道獲得讀研的資格。
江宇的腦海中浮現出監控的畫面，他想清楚了這5人的方法：通過交易，而且是針對劉紅的交易。
於是，他通過和宿舍裏搜尋出的一致的衣服，確定出一個舍友。
另外幾人就好找了，與她同一個考研學校，同樣在校期間沒有什麼學業上的榮譽證明。如果不是他的行爲和思考能力都在逐漸僵化，他應該會更快地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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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宿舍裏練功睡覺的兩人突然被敲門聲吵醒。
“快開門！我回來了！”江宇的聲音急匆匆的，“快一點，我找到線索了，但是剛剛受傷了。”
林紓的視線轉向不堪一擊的宿舍門。
“怎麼不開門。”索一看着沉默不動的林紓。
“不是江宇。人數、性別都對不上。”林紓被打斷了練功，一臉不爽地說。
索一用一種讓人看不透的目光看向林紓看起來嬌弱無害的小臉：“你怎麼知道。”
“呼吸，腳步。她們從天台下樓梯的第一步，就已經暴露了。”林紓頓了頓，“但是我沒想到她們是衝我們來的。”
“雖然但是……”索一說道，“你這突然一臉興奮是怎麼回事！”
發現林紓的下一步動作，索一啞着嗓子：“你不會要去開門吧？”
看着林紓一臉“不然呢”的表情，索一努力壓住脾氣：“不能開，我現在受傷了，沒辦法保護你。”
“可是……我想和她們聊聊。我對她們轉變聲音的技能很感興趣，我想和她們介紹一下崤山派的發展歷史和優良待遇，邀請她們加入。”
說話間，林紓直接拉開了房門。
如果小丁還在，就會發現，這五個被泡得浮腫發脹的女人，就是豎立在水箱裏的那些屍/體。
但是林紓看見她們，笑得一臉燦爛，好兄弟似地摟住其中一個的肩，把她們往裏面帶：
“來來來，有什麼話，進來詳談。”
五個原本渾身陰森的女屍僵了一下，一時顯得有些拘謹。
她們本能地嗅到了一絲恐怖的氣息。
直接省掉了前搖，她們露出空洞洞的眼眶對上林紓。
……
“叮鈴鈴——”
林紓被刺耳的鈴聲吵醒。她生疏地拿起枕邊的手機，奇怪自己剛剛還站在宿舍門口，怎麼突然又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在遮得嚴嚴實實的牀簾中，林紓把手機舉到面前，上面赫然蹦出一條信息：
“保持沉默。她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