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火寒之毒,過程非常痛苦。簡單地說,必須削皮挫骨。”藺晨看向聶鋒道,“聶將軍是鐵漢子,這個苦當然受得住,只不過……如果要徹底地解,須將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後至少臥牀一年,用於骨肌再生。此種解法的好處是解毒後的容顏與常人無異,舌苔恢復柔軟,可以正常說話,不過樣貌與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這沒關係啊,”夏冬很疑惑,“樣貌變了,不是什麼大事。”
“我還沒說完。”藺晨垂下雙眼,“這樣碎骨拔毒,對身體傷害極大,不僅內息全摧,再無半點武力,而且從此多病多傷,時時復發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壽。”
夏冬一怔。
而霓凰則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看向梅長蘇,驚呼道:“兄長?”
梅長蘇低頭不語。
而藺晨繼續道:“人的身體,總是有無法承受的極限。徹底地拔除火寒之毒,其實就是拿命在換。不過解毒之後若能好好保養,活到四十歲應該沒有問題……”
霓凰直接驚呆了:“兄長,你都這樣了,還來京城折騰什麼?你的命你不放在心上,可我們……我們……”
穀雨伸過手去,握住了霓凰的手,安撫道:“一個人的意志力有多強,他就能走多遠,如果他不做,他會不甘心的。”
藺晨淡然地看着霓凰,淡淡道:“你罵也沒用。他是多有主見的一個人啊,江左盟的人攔得住他?”
“你少廢話了,”梅長蘇冷冷地瞟了藺晨一眼。“快把你的話說完。”
“好。”藺晨深吸一口氣,道,“下面說說不徹底地解。這個解法原理上差不多,只是將毒性保留控制一下,不傷人體根本。
解後可保毒性不象現在這樣發作,不須再飲血,身體雖不能恢復到武人體魄,但與常人無異,可享天年。只不過。全身白毛不能盡退,舌苔的僵硬也無法盡解,說不清楚話。”
梅長蘇忙道:“他的毒性輕些,稍微說些簡單的音節,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我盡力,但常人一樣說話是絕不可能的。”
“容貌上呢?”
“比現在當然要稍好一些。”
夏冬聽了二人的對話,沒有說什麼,而是看向穀雨。
穀雨沒說什麼,反而是呵呵一笑,語氣中盡是不屑。
“你笑什麼?”
藺晨對他的態度很不爽,開口問道。
“我想琅琊閣好大的名頭,結果解一個區區火寒之毒,都不能盡底。要麼祛除寒毒之後壽命不長,要麼壽命長了,不能退白馬,不能恢復舌頭。這普通病症不需要你們,疑難雜症你們又根治不了,那要你們何用?就爲了花錢上榜嗎?”
藺晨大怒:“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琅琊榜最是公平公正,從無花錢上榜之說,還有你說的我們醫術不行,難道你行?你行你上啊!”
穀雨點頭道:“我正有此意,我確實行,我就打算上。”
“你?”藺晨冷笑一聲。
身爲琅琊閣少閣主,對朝堂、江湖上的很多事都瞭若指掌。
他知道穀雨武功天下無敵,也知道此人是醫科聖手,治好了中書令夫人的肝疾,治好了蒙摯夫人的不孕不育症,還將謝琦從難產的邊緣上拉了歸來。
但還是治療婦科病,和治療這種疑難雜症不是一回事。
就算你內力深厚,能讓人排毒療傷,但最多隻能治病,終究治不了命。
“賭什麼?”
“我給聶峯只好火寒之毒,是他盡復原貌,武功依舊如初。若是我贏了,你就當着衆人的面大喊三聲,我輸給穀雨了!”
“那要是你沒治好聶將軍呢?”
“那你出個題目,我照做就是了。”
“好!”藺晨毫不猶豫,直接拍板,“你放心,我也不爲難你,你只需要在衆人面前,翻上一百個跟斗就行了,這不爲難你把?”
你們兩人都沒爲難彼此,就是互相折騰。
梅長蘇心中吐槽。
穀雨看向梅長蘇:“蘇兄,我之前點的藥材,可曾準備的齊全?”
“谷兄放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江左盟也會全力以赴。五日之內,這些藥材全部配齊。”
“那好,五日之後我會休沐,就在這裏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再世華佗。”
……
金陵帝都分內宮城、外皇城兩個部分,宮城治衛由皇帝直轄的禁軍負責,相對比較單一。
而皇城治衛的分工相對而言要複雜得多。
這其中,城門守衛、夜間宵禁、鎮壓械鬥之類的事項又歸巡防營管,
由於一品軍侯寧國侯謝玉長期主持巡防營,以至於巡防營的地位長期超然而獨立,只向皇帝負責。
兵部、戶部,乃至尚書檯、中書檯都無權向他發令。
如今謝玉轟然倒臺,巡防營的地位一落千丈,擁有私兵的王公大臣們開始嘚瑟了。
太后出殯之後,朝政繼續,諭旨終於批下,謝玉從天牢幽冥道中走出,準備前往流放地黔州。
他生於世家,青年尚主,累封至一品軍侯,威權赫赫這些年,一旦冰消雪融,便恍如鏡花水月,黃粱夢醒,富貴煙消,只見一副枷鎖,與其他的流刑犯一樣,由兩個粗野衙役押解着,連水火棍也不比別人多帶一根。
南越門出,是一條黃土大道,甚是平坦好走。沒走幾步,便聽到後面有人高呼等等,回頭一看只見塵土飛揚,一輛素蓋黑圍的馬車疾馳而來。
馬車在距離三人數丈遠的地方停下,車簾掀起,一個素衣青年跳了下來,給兩個衙役一人手中塞了一大錠銀子,低聲道:“來送行的,請行個方便。”
兩衙役極爲識趣,陪笑了一下,便遠遠地站到了一邊。
“爹……”謝弼顫顫地叫了一聲,眼睛紅紅的,“您還好吧?”
車簾再次被掀開,一身孝服的蒞陽慢慢地走下馬車。
她走到謝玉面前,靜靜地凝望着他。
“結束了嗎?”沉默良久後,長公主問出第一句話。
“沒有。”
“我能幫什麼忙?”
“不用,”謝玉搖搖頭,“在京城你尚且護不住我,茫茫江湖你更是無能無力。”
那位蘇先生……昨天派人來見我,說叫你交一封信給我。”
“信?”謝玉自然明白梅長蘇的手段。
但還是不屑搖頭。
這個法子雖然好,可是我還想更多。
所以,我必須向穀雨低頭。
想到這裏,謝玉點頭道:“也只有他,能想出這個辦法,在她心裏,我唯一抱一絲希望的,只能是你了。有紙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