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一向胸無大志,每日和浮浪子弟飲酒聽曲,就和紀王那個老傢伙一樣悠閒自在,全然不管父皇每日爲國事操勞。
太皇太后薨逝後,這個老六一下子長大了,不但沒有再行浮浪之舉葬禮上也能嚴守規矩,最後自請去衛山守陵,這等至純至孝之心,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景禮啊。”蕭選開口道。
“父皇,兒臣在!”蕭景禮忙躬身行禮應答。
“你在衛山給太皇太后守陵,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母妃也對你時常牽掛,若是實在辛苦,那就回來吧。”蕭選樂呵呵的說道。
“啓稟父皇,兒臣在衛陵過得極好,不但每日讀書,還和士兵一起操練,身子骨也壯了許多,父皇春秋鼎盛,必然福壽延綿,做兒臣的,只要平平穩穩,爲父皇,爲大梁祈福就夠了。”
“好,好,好!”梁帝蕭選大喜,隨即笑道:“不能光給父皇祈福,也得給你母妃祈福。”
“是!”
蕭景禮再次行禮。
“既然你每日在衛陵讀書練武,收斂心性,那朕就給你加加擔子。”蕭選沉吟幾句:“朕給你一個衛陵指揮使的名頭,好好地練一練衛陵士兵,若是以後練得像模像樣,那朕可就大大有賞。”
“兒臣遵旨。”
太子和譽王對視一言,全都不以爲然的笑了笑。
衛陵的軍隊其實就是守陵的士兵,不過一千人,因爲被髮配守陵,所以一個個的吊兒郎當,沒什麼士氣。
就憑蕭景禮拿懶散的性子,還能練出什麼有模有樣來?
不被這些大頭兵整成神經病,就已經燒高香了。
雖然有蕭景禮的雄鷹,讓梁帝蕭選的心情好了許多,但是國喪期不能見音樂,宴飲氣氛終究不濃,雖然賓客們盡力談笑,但梁帝的興致始終不高,依禮接了幾輪敬酒後,便起駕回後宮去了。
禁苑內,皇后也早已安排六宮人等備好了內宴等候。
梁帝在外殿已飲了幾杯酒,因覺得腰部痠疼,便命靜妃過來坐在身旁按摩,又把越貴妃叫過來安撫一番,
酒過三巡,梁帝便覺得睏倦,吩咐皇后停宴,發放例賞,之後便起駕回自己寢宮休息去了。
也許是勞累,也許是病酒,次日梁帝便感覺有些積食懶動,傳旨停朝一日。
御醫細細診斷後又沒什麼大病,只能開些疏散的方子溫療。
梁帝自己也覺得只是發懶,並無特別不舒服的地方,不想動靜太大,傳旨令皇族朝臣們不必入宮問疾,自己服了藥睡了幾個時辰,下午起身時果然神清氣爽了好些。
雖然身體狀況轉好,但梁帝依然不想處理政事,看了幾頁閒書,突然想起越妃母子昨日憔悴,心中一動,立即喚來高湛,叫他安排車駕,準備悄悄到東宮去探望一下太子,以示恩好。
結果這個“悄悄”給弄出了事。
因爲此時太子蕭景宣在他的長信殿裏一邊和美人飲酒,一邊聽絲竹音樂之聲,同時欣賞着美麗的舞蹈。
梁帝登時大怒
國喪期全國禁音樂,這是禮制。
雖然對於民間來說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太子不一樣,他不僅僅是儲君,還是太皇太后的嫡系子孫,國孝家孝揹着兩層,守孝三年,現在連半年都沒過呢,東宮便開始演樂,實在是悖禮之極。
本來梁帝只是惱怒,就算要廢除太子也得細細謀劃,可偏偏此時,太子又出怨恨枉言。
“……我早就看透了,父皇無情多疑,總是罵我不修德政……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難道就好了?”
一句話把梁帝蕭選的怒氣值直接給點滿了。
他拔出蒙摯的佩刀就要衝進去砍了這個不肖子。
蕭選火氣沖天,但也知道此時不能意氣用事,回手揮刃用力一劈,在殿門前硃紅圓柱中劈出一道深痕,隨後狠狠擲刀於地,大踏步地轉身走了。
這一番動靜不小,殿中的太子已驚覺,撲爬出來看時,只瞥見梁帝赭黃的衣袍一角消失在外殿門外,再回眸看看柱上刀痕,頓覺汗出如漿,頭上嗡嗡作響,全身的骨頭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
最終皇帝下了口諭,封禁東宮,一應人等,不得隨意出入。
雖然沒有落到書面上,但蒙摯也只能硬着頭皮執行了。
這個時候,在一處祕密之地,穀雨和蕭景禮對飲美酒。
“在別人面前,我自稱本王,但是在先生面前,說‘本王’實在是辱沒先生的智慧。”蕭景禮嘆道:“不過我不明白,爲什麼我獻上雄鷹,父皇就給了我兵權呢。”
“因爲咱們的陛下深通權術制衡之道。”穀雨答道:“自祁王伏誅之後,陛下就在繼承人問題是開始發愁,太子闇弱但是聽話,所以陛下扶持譽王,後來太子犯的錯實在太大,不足以抗衡語文那個,這個時候靖王辦的差事好,便寵信靖王以制衡譽王,但是靖王有軍功,關鍵時候也不能失去控制,此時陛下將你操練起武功來了,爲將來計,自然要考慮扶持你制衡靖王了。”
“這麼說,父皇也沒怎麼重視我?”
“是啊,陛下是皇帝,在權力面前,決不能講究天家親情,殿下可要記住,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候,一定要沉住氣,決不能意氣用事。”
“我受教了。”蕭景禮拱手道。
“殿下謙虛謹慎,有真龍之相,將來大志必能施展。”
“多謝先生。對了,你安排來的那幾個軍官,在訓練士兵上果然有本事,這羣守陵的大頭兵已經有點雄兵的樣子了。”
“殿下,臣再推薦一人。便是從五品承宣使,巡防營軍官王僧辯。此人練兵之能更強,且武功不錯,能幫殿下打造一身合適的戰場武功,日後真要衝鋒陷陣,必能使士氣大振。”
“先生推薦,自然不差。”蕭景禮再次起身行禮。
“時候不早,殿下該回去了,明日一早還要起身趕往衛陵。”
“好,那我先走了。”
“恭送殿下。”
說話間,穀雨送走了蕭景禮。
同時收回了昆式無人機。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蕭景禮回到府邸,正準備休息,忽然正在這時,門外突然有喧譁之聲傳來,一個嚇人飛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地稟道:“陛下聖旨到!請殿下接旨……”說到此處,這親兵又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以極爲興奮的語氣補充道:“來傳旨的,是司禮監的監正大人。”
淮王蕭景禮立即明白過來,淺淺一笑:“不過是衛陵指揮使罷了,瞧把你高興的,”
趕緊換上朝服,迎了出去。
門外攜旨前來的果然是司禮監的監正,一身嚴謹的官服,滿面笑意。
蕭景禮與他略略見禮後,便一起並肩進來。
府內總管趕緊準備好了拜氈香案,監正轉入香案後,展開黃絹聖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六子蕭景禮,淳厚仁孝,德禮廉備,……特加封爲淮親王,着雙珠冠。領旨領恩!”
蕭景禮成爲淮親王之後,後快又得了一個消息。
皇帝加封的不只是皇六子淮王蕭景禮,還有皇七子蕭景琰。
他不但被封爲靖親王,還着五珠冠。
當第二天兩人一起上朝謝恩的時候,許多人也注意到了譽王身後的五珠親王和雙珠親王,那整個畫面的視覺衝擊力甚至比最初聽到晉封消息時還要強烈。
即便是對朝堂最爲遲鈍的人也在那一剎那間意識到,新的朝政格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