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書接收並讀懂了男孩的求救信號。

    跳窗比死更可怕?

    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死亡尚未真正來臨。

    風系還有一秒抵達房間,他沒空好聲好氣地鼓勵,只是舉槍等待着。

    電光火石間,風系二階躍過其它喪屍頭頂,飛檐走壁地進入房內,徑直朝男孩撲抓過去。

    尖叫卡在喉頭喊不出來,男孩目眥欲裂手腳發軟:它即將洞穿他的頭骨,撕扯他的四肢,啃食他的內臟血肉……

    他會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分屍,哀鳴着無比痛苦地死去,然後變成和它們一樣的,腐爛惡臭無知無覺的怪物。

    曾親眼目睹過的慘烈畫面,走馬觀花般浮現在腦海中,畫面裏慘死的人,不知爲何全都換成了自己的臉。

    這樣的腦補太過駭人,在喪屍觸及頭皮的前一瞬,男孩猝然翻出窗口,垂直墜下。

    不管是摔死還是摔斷腿,都比活生生變成喪屍的食物強!

    更何況,他也不一定會那麼倒黴,跳都跳了,他定要抓住牀單!

    然他依舊沒能逃脫喪屍的追逐,那隻風系喪屍也同時躍出了窗口,鋒利的指甲鍥而不捨地扎向他的脊背。

    嗖!

    灼熱子彈擦着臉頰飛過,炸裂聲響起,肉醬般的物體濺落在身上,男孩若無所覺,眼裏心裏只有那條牀單。

    他雙臂大張,終是在急速下落中,扒住了牀單。

    而那隻讓附近異能者頭痛不已的風系二階,缺失了半邊腦袋,一攤爛泥似的掉進了花壇裏。

    跟它前後腳下來的還有隻一階的,直接摔殘了,卻還想爬過來撓人。

    “去補刀。”藝書鬆開牀單,扔給他一支電棍。

    男孩在空中悠盪幾下,順着牀單滑下地,撿起電棍利落地敲斷了殘廢喪屍的脖子。

    “食物”就在眼前,退走是不可能退走的,喪屍接二連三地往下跳。三層樓的高度,一階下來變殘廢,二階尚能有些戰鬥力。

    於是藝書打二階,男孩打殘廢,默契地完成了一次卡怪打怪。

    二階總共十三隻,風系之外的都不難對付,藝書打完就停手了。至於殘廢喪屍,沒必要爲它們浪費太多精力。

    打掃完現場,男孩自覺把晶核和電棍上交,激動地說:“謝謝叔叔救我,我叫大雨,叔叔你是軍人嗎?”

    如果是軍人,如果有軍隊路過,就會保護他、把他帶到安全基地去。

    “我不是。”藝書收了晶核,“電棍我還有,這支給你了。”

    大雨難掩失望:“謝謝叔……大哥哥。”

    藝書轉而問道:“你對這小區熟嗎?哪裏還可以找到食物?”

    “熟。那隻風系喪屍之前在7號樓,沒人敢去,那邊應該還有很多東西。”大雨打起精神,星星眼道,

    “大哥哥你好厲害,那隻喪屍快進階了,附近的人都拿它沒辦法,你只用了一槍,太酷了。”

    “運氣罷了。”若不是它在空中無法躲避,藝書槍法再好也難打中,“知道有風系喪屍你還來這?”

    手上不知何時沾了塊喪屍肉,大雨抓了把土擦着,愧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連累大哥哥的,我只是想拿櫃子頂的醫藥箱。”

    “算了。”藝書東張西望,生怕被哪隻狡猾的喪屍埋伏,“不過我覺得,醫藥箱不會放在高處。”

    “大哥哥說的太對了!”提起這個,大雨氣呼呼的,“醫藥箱不放藥,竟然放存摺戶口本,簡直莫名其妙!”

    說話間,7號樓到了。

    這邊的確有不少物資,搜了一層,藝書的揹包就滿了,裝的全是米麪。

    大雨找到了醫藥箱,還背了些比較輕的速食品。

    見藝書扛起登山包打算走人,大雨想起家裏的情況,硬着頭皮堵住了門:“大哥哥,我…我學長生病了,快死了…”

    少年臉上沒有太多的悲傷,只是結結巴巴地請求:“你,可以去…去看看他嗎?”

    初次見面就邀人回家,不對勁。

    末世最可怕的,其實是人。

    藝書狐疑地問:“你難不成想恩將仇報,聯合誰謀害我?”

    “我不是!我沒有!大哥哥爲什麼這樣說?”

    藝書彷彿沒聽到他的否認,自顧自道:“他看起來不像殘忍的壞孩子。”

    “末世後人都變了,不能因爲表面無害就放鬆警惕。”

    “的確,就說他那打喪屍的勁頭,末世前的小孩可做不到。不過我相信直覺,我沒從他身上感覺到惡意。”

    “直覺是沒有科學依據的,不要盲目樂觀。以免他給同夥報信,趕快打斷他的手腳。”

    “打斷手腳和殺了他沒區別,太殘忍,他畢竟還啥都沒做。”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不要猶豫!”

    藝書說着走向大雨,手裏的電棍擡起放下又擡起。

    大雨嚇得要死,高舉雙手哭道:“我不是壞人,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是看大哥哥很厲害,想讓你去瞧瞧我和同學們住的地方,然後同情我們收養我們,我們快活不下去了。

    “對不起我不該看你善良就算計你,我以前也沒騙過人,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我還有學弟學妹要養,求求你不要殺我。”

    “原來如此。”藝書苦惱地敲敲太陽穴,語氣埋怨,“你咋不一次性說清楚,害我病情都加重了。”

    大雨覺得他本就病得不輕還碰瓷自己,很冤枉又不敢申辯,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這小子也太能哭了,整得自己像個欺負小孩的壞人。藝書一副生怕被纏上的模樣:“我不厲害,養不起孩子,你求錯人了,讓開。”

    大雨不敢再廢話,立刻讓路。

    藝書平靜地走出門,忽然擡槍抵住他的腦袋,不耐煩道:“讓暗處的人都出來。”

    “沒人啊,就我自己……”眼看大梧桐樹後走出個三十來歲的壯碩男人,大雨栓q了,“他他他,我跟他不熟!你,你信嗎?”

    “你看我像傻子嗎?”藝書口中混亂地抱怨着,“就說不要濫發善心,先前別管他就沒這麻煩事了。”

    “不麻煩,一槍的事。”

    “那不浪費子彈嗎?”

    “浪費的起。”

    大雨只覺得腦門被槍口戳得生疼,上面還帶着火藥的溫度,讓他不由自主地代入那隻被轟碎了腦袋的風系喪屍。

    他都這麼努力地活着了,連風系二階喪屍都躲過了,最終卻要死在救命恩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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