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同學都看向了馬成剛和趙友德。
馬成剛和趙友德愣了一下，趕緊站起來，低頭走過過道，跟着秦敏出了教室。
教室裏愣了數秒，頓時“嗡”的吵了起來。
誰都以爲，秦老師肯定會叫狗蛋出去談話，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把馬成剛和趙友德叫了出去。
“快管一下紀律，你還想讓秦老師罵呀？”
柳晴趕緊推了推狗蛋。
“哦...”
狗蛋這纔回過神來，就站起環視教室，大聲說道：“安靜！都別吵了！”
“唰...”
教室裏頓時安靜下來。
誰都不敢再吵。
秦老師剛纔可說了，誰要是不聽王謙己的就要開除，校長來說都不頂事！
再一個月就要畢業了，要是被開除就不能參加考試，那可就完蛋了...
於是，同學們都收起了心思，開始認真學習。
狗蛋的班長權威在秦老師的極力維護下，空前強大！
不過，狗蛋還是忐忑不安。
他知道，秦老師和馬成剛趙友德談完話，肯定會叫他出去再談的...
不料，一直到晚自習的鈴聲響了，秦老師都沒有來叫狗蛋出去談話。
大家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就見馬成剛和趙友德垂頭喪氣的回來。
很顯然，他們被秦老師狠狠的批評了一頓...
狗蛋背起了軍挎包，就和聶大民一起回家。
“王謙己，你去秦老師家喫飯的時候，他真的啥都沒有說嗎？”
聶大民騎着車，問坐在後面的狗蛋。
“真的沒說...我還能騙你們嗎？”
狗蛋鬱悶。
秦老師連馬成剛和趙友德都叫出去談話了，爲什麼對自己隻字不提？
難道，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家門口的巷子，狗蛋跳下了自行車，聶大民就走了。
狗蛋家的這個巷子，是縣水利局的工人家屬院，每個院子裏都住在兩三戶人家。
狗蛋家在巷口臨街的院子裏，這裏前幾年被改建成了水利局的食堂。
院子不大，除了寬敞的後廚和餐廳，就只有兩間辦公室兼庫房能住人，所以就分給了狗蛋一家住着。
狗蛋一家就獨門獨院的住着一個套間，簡直和趙日炎他們的幹部家屬院差不多了。
這讓趙日炎憤憤不平，老說王天健一個廚師，卻住着獨門獨院的“總統套房”...
狗蛋走進院門，就見院子裏停着幾輛自行車，套屋裏還有幾個人在說話...家裏居然來客人了。
而且，客人這麼遲了還沒走，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狗蛋心裏猛然一驚。
難道，是趙日炎和馬成剛的父親上門來找麻煩了？
他們在學校裏捱了秦老師的罵，說不定就惱羞成怒，來狗蛋家鬧事。
起碼要問狗蛋家要點醫藥費吧？
父親要是知道自己在學校裏打架，肯定不問青紅皁白就先是一頓狠揍！
他纔不管你是爲什麼打架...
狗蛋不敢進門，就站在門口悄悄偷聽。
只聽見套屋裏有好多人，似乎在爭辯什麼，卻聽不清...
父親當着衆人應該暫時不會發怒吧？
即便發怒也沒有辦法，總不能不回家吧？
這半夜晚夕的，還能去哪裏呢？
狗蛋只好硬着頭皮，悄悄推開了門進去...
只見，外屋裏空蕩蕩的，套屋的門關着，哥哥東子趴在套屋的門口偷聽着套屋裏的人說話。
東子看到狗蛋放學回來，豎起食指給狗蛋做了噤聲的手勢，又招手讓狗蛋過來偷聽。
狗蛋放下了書包，躡手躡腳的過去，也趴在門縫上，和東子一起偷聽。
只聽見，套屋裏傳來了趙日炎的聲音：“王大師，今天局長書記都來了，還有左工，王局長也都來了，可不是我爲難你吧？這食堂你非常承包不可！”
父親激憤的說道：“就算上面有發展第三產業的政策，也得采取自願吧？總不能強迫我承包食堂吧？”
“當然不能強迫你，我們這不是...一起來動員你嘛！”
一個聲音說道。
狗蛋聽出來，他是水利局的何書記。
“天健，這承包食堂是好事嘛，你咋這麼牴觸呢？我們這麼多人來給你做工作，你咋還想不通呢？”
一個聲音又說道，卻是水利局的焦局長。
“焦局長，何書記，不是我們不承包，實在是沒有那個本事啊！”
母親的聲音傳來：“我們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都沒有做過買賣，哪裏會開飯館？
再說了，我們家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一個四口全靠着他爸的工資，兩個娃子說話都大了，上學娶媳婦可都伸手要錢呢...
我們承包了食堂，萬一賠掉，一家子...可咋活啊！”
母親說到後面就哽咽起來。
套屋裏靜下來，只聽見有人劃火柴點菸的聲音。
過了好半天，何書記才又說道：“王大師，發展第三產業是全國的大形勢，每個單位都要搞，要是搞不起來，我們也沒有辦法給縣上交差...”
“是啊，我們今天開了一天會，已經初步定了一下，孟隊長承包水泥預製廠，馬會計承包春風商店，李廠長承包修理廠...”
焦局長頓了頓又說道：“你是單位派去金城培訓過的大廚，手藝好，人勤快，開飯館肯定行，這食堂你不承包誰承包啊？”
“不錯，另外...局裏的幹部職工現在大多都成了家，食堂平常也沒有人喫飯，你整天在局裏打雜撈毛的也不是會回事...”
何書記又說道：“所以，局裏上上下下，一致同意讓你承包食堂，你要是不承包，局裏也沒有啥工作再安排給你...”
“就是，你可想清楚，要是別人承包了食堂，你們一家就得從這裏搬出去...局裏的住房現在緊張得很，可沒有閒房子分給你！”趙日炎也沒好氣的說道。
“這...”
父親和母親又沉默了。
這個局面，他們昨天就清楚了。
承包食堂，就沒有工資，賠錢賺錢只有老天知道...
不承包食堂，他們就得從這裏搬出去...
水利局的住房的確很緊張，好多剛結婚的大學生都分不到房子，住在局裏的單身宿舍...
東子狗蛋都是門頭高的漢子了，一家子總不能再擠到一間單身宿舍吧？
半天，父親才嘆道：“王局長，當年可是你開着吉普車，把我從村裏招到城上當了工人的，我這碗飯是你給我的，現在他們要砸了我的鐵飯碗，你就不說句話嗎？”
“我當然要說，可就怕你這次不聽我的。”
一個聲音笑道。
狗蛋聽出來，這人是水利局的前局長王福恭。
這個王福恭，當年是修紅崖水庫的工程總指揮，就是他賞識父親的喫苦精神，親自到了狗蛋他們村裏，破格把父親招到了水利局當了工人...
後來紅崖水庫建成，王福恭就當了第一任沙城縣的水利局長，還派父親去金城學了兩年的廚師...
前幾年，王福恭調任沙城縣工商局長，離開了水利系統。
不過，他和父親的私交一直不錯。
王福恭可謂父親的恩人，貴人，父親什麼事都聽他的。
現在又到了人生最關鍵的抉擇，父親便沉聲說道：“你的話，我當然聽，你說咋的，我就咋的！”
“好，那我就勸你承包食堂！”
王福恭笑道：“我當年給你的鐵飯碗，我現在再幫你砸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