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還敢犟嘴？”
打郝仁的大班學生，又擡起了手...
“行了，行了，老哥消消氣，他是鄉里來的，不懂規矩，老哥們快坐下抽根菸吧！”
雷震趕緊起身，擋在了郝仁前面，掏出了煙遞給大班的學生。
“抽我這個吧！”
一邊的高翔也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
狗蛋看到，高翔的煙居然是“紅塔山”。
這可是好煙，一盒要七八塊錢呢...
剛纔大家抽菸的時候，高翔可沒有拿出他的紅塔山...
顯然，他這煙不是打算自己抽的...
說不定，就是爲這些大班的學生準備的...
“哼！”
幾個大班學生接過了高翔的紅塔山，坐在了下鋪牀上，面色這才和緩了一些。
雷震就趕緊打着了打火機，給大班學生點上了煙。
“老哥，我表哥是李大頭，也在你們大班，不過這學期在武涼市汽配廠裏實習...”高翔笑道。
“哦？你就是大頭的兄弟啊？他給我們說過你...”
一名大班的同學打量着高翔，客氣地說道：“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們，完了我給中班的人也說一下，讓他們不要找你的麻煩！”
“謝謝，謝謝老哥！”高翔笑道。
“老哥，我哥就在中班裏，叫寧鷹...”
寧鵬也掏出了一包煙，給幾個大班的學生遞上...居然是一包和紅塔山一樣貴的“阿詩瑪”。
幾個大班的學生手上已經抽着煙了，卻還是接過了阿詩瑪，別在了耳朵上。
“看來，你們宿舍裏也有懂規矩的，不像那個傻不拉幾的愣頭青！”
一名大班的學生，瞪了一眼郝仁，又看着高翔寧鵬和雷震說道：“你們把規矩給不懂的說一下，以後打水打飯，看到大班和中班的人，主動排到後頭去，不要尋着捱打！”
“是，我剛就打算說規矩呢，你們就來了！”雷震笑道，“老哥們放心，我們以後保證都守規矩，不敢扎刺冒條！”
“你叫個啥名字？”一名大班的人，饒有興趣地看着雷震。
“我叫雷震，外號雷子，初中畢業在街上轉了三年，才考上的技校！”雷震笑道。
“那以後有機會，我們喝酒聊聊！”大班的人笑道。
“行！老哥們哪天有興趣就言傳，我提幾瓶酒孝敬你們！”雷震又點頭哈腰地笑道。
“行了，那沒事了，你們睡吧，我們去其他宿舍轉轉！”幾個大班的學生就走了。
“呼...”
狗蛋他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的媽呀，這哪裏是學校，簡直是黑社會呀！”邊輝心有餘悸地從被窩裏探出腦袋。
“就是，監獄號子裏的人都沒有這麼壞！”郝仁摸着腫脹的臉說道。
“行了，你就別再說了，你就是歪嘴騾子賣了驢價錢--吃了嘴上的虧！”
雷震白了一眼郝仁說道：“你以爲這技校是你們鄉中學啊？凡事都要講道理？這裏講的是規矩，講的是拳頭！學習好球用不頂，關鍵還看你懂不懂規矩，拳頭硬不硬！”
“這...”
郝仁語塞。
狗蛋也只無語。
他原本已經想到這技校裏魚龍混雜，會很亂，可沒想到，居然這麼亂...
那些大班的學生，一言不合擡手就打人...
“他們這麼欺負人...老師難道不管嗎？”郝仁又憤憤不平地說道。
“老師？大班的學生天天在車間裏跟着師父幹活，再一年也就成了工人，老師哪裏管得了他們？”
雷震沒好氣地說道：“郝三，我看在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兄弟份上，好心好意勸你一句，你明天可別傻不拉幾地去告老師，你要是告了老師，肯定還得捱打，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了！”
“算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規矩嘛！”
猴子拉着郝仁說道：“其實也沒啥事，以後只要見了大班和中班的學生客氣一點，讓他們插隊就完了！”
“插隊倒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太憋屈...他們也欺負人了！”郝仁氣得眼圈發紅。
“這就是技校的傳統，等你到了大班，同樣也得來教訓小班的人...”雷震笑道，“不然，你打飯的時候被小班地插隊，豈不是很沒面子？”
“呃...”
郝仁這纔不說什麼了。
“這技校裏咋和幼兒園一樣，把各屆的學生叫大班中班小班？”狗蛋好奇地問道。
“本來是按年叫的，我們是九三級，大班是九一級，爲了方便，就叫大班小班...”
高翔說道：“雷震說的沒錯，技校就是這麼個規矩，只要大家不要亂了規矩，也沒有人會找你麻煩。”
“好吧...”
郝仁嘆了一口氣，忽然又聽見有人踹宿舍門，頓時又緊張起來。
高翔去開了門，卻發現是一幫中班的學生，爲首的就是寧鵬的哥哥寧鷹...
因爲寧鵬的關係，這幫中班的學生比較客氣，抽了一根菸就走了。
高翔寧鵬這才把紅塔山和阿詩瑪發給大家抽。
他們雖然家庭條件好，卻好像有些摳門...
猴子雷震雖然家庭條件一般，卻很大方...
邊輝父母都是石油工人，其實家裏是最有錢的，可他還是個孩子，穿衣打扮一點都看不出有錢...
郝仁雖然是鄉下的，可他爸是林場工人，家庭條件也比狗蛋好得多...
整個宿舍，就數狗蛋看起來最窮。
好在狗蛋是入學第一名，而且成績一騎絕塵的高，所以大家也沒有怎麼看不起他。
亂紛紛地鬧到半夜，大家才上牀睡覺。
宿舍裏一股嗆人的煙味，李琪就去開了窗戶。
狗蛋躺在牀上，卻久久不能入睡。
這個二拖廠，的確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新世界...
雖然這頭雄獅已經英雄遲暮，可還是給了農民的兒子狗蛋很多震撼的東西...
而這個技校，完全出乎狗蛋的意料。
它的級別不低，可學習風氣卻亂得不可思議...
學生們魚龍混雜，抽菸打架就是家常便飯...
在這樣的環境裏，沒有人可能好好學習，也沒有必要好好學習...
所有學生的命運，從入學的第一天，就已經註定...只需要混三年，拿到文憑，然後端鐵飯碗當工人。
完全沒有其他可能...
狗蛋幾乎可以斷定，自己三年後分配到二拖廠，像那些車間裏的工人一樣，在流水線上當一名車工...
每天穿着滿是油膩的工作服，緊張地操作車牀車拖拉機的缸套...
他會在廠裏找一個女工人結婚，住在生活區的筒子樓裏，生兒育女，生老病死，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
狗蛋不禁又想起了柳晴。
柳晴現在已經上了高中。
她有了新的同學，新的朋友，甚至...可能有了新的喜歡的男生吧？
她未來肯定會考上大學，然後分配到機關當幹部...
她怎麼可能再看滿身油污的車工一眼？
狗蛋心中喟然長嘆。
自己和柳晴的確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都沒有交集的可能，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結束，是最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