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吧檯的老闆娘見狗蛋在窗前愣怔怔地站着半天不走，就過來好奇地說道。
“沒事，剛纔出門眼睛裏被風颳進了沙子...”
狗蛋趕緊擦掉了淚水，出了酒店門。
他朝西看去，柳晴李淑英和王亮已經走出了很遠...
不過，柳晴紅色的滑雪衫在人羣中還是非常醒目...
無論何時何地，柳晴永遠都是引人矚目的焦點...
而狗蛋以後，只能躲在陰暗潮溼的角落裏，默默地看着光彩奪目的柳晴。
狗蛋騎上了自行車，失魂落魄地朝東而去...雖然朝西回龍豐酒店更近一些。
回到龍豐酒店，飯廳裏坐滿了人，母親和張大媽在後廚忙碌，父親推着自行車也要去送沙珍，沒好氣地說狗蛋：“你咋纔回來？還有兩個酒店要醃沙蔥，趕緊去送！”
“哦。”
狗蛋趕緊把腦海裏的柳晴藏在心底，收拾起了兩罐醃沙蔥，急急忙忙地騎車去送...
進入臘月，龍豐酒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
狗蛋和父親明天忙着送沙珍，母親就和張大媽招待散客。
每天的散客也不少，母親和張大媽兩個人就忙不過來...
而散客是龍豐酒店的根本，不能放棄。
父親便花三千多買了一個最新款的三輪摩托車，又花兩千多買了一個“摩托羅拉”漢顯的傳呼機，讓所有酒店要沙珍都打傳呼。
每天到飯點，父親就在三輪車裏裝滿沙珍去各個酒店裏送，半路上要是再有酒店要沙珍，信息就會發到他的傳呼機上，父親就順路去送...
這樣就不用一趟一趟地回龍豐酒店取沙珍，效率大大提高，父親一個人就可以送過來。
父親雖然不識字，可沙城縣酒店飯館的名字他還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狗蛋給他教了一下，父親就能看懂傳呼機上哪家酒店要沙珍...
狗蛋就在龍豐酒店裏招呼散客，學會了炒菜、炒麪、壓面...
東子在的時候，狗蛋發現自己就是個廢物...可東子不在，狗蛋發現自己也能幹不少事。
後來，父親教了狗蛋騎三輪摩托車，有時候他有事，就讓狗蛋去送沙珍。
狗蛋送沙珍的時候，每次路過沙城一中，都遠遠地看有沒有學生出來...
他害怕遇到柳晴，卻又盼望遇到柳晴...
害怕是因爲萬一遇到柳晴，狗蛋不知道該說什麼...
盼望是因爲，狗蛋自從上次見到柳晴，思念又像復發的舊病，死灰復燃，燃燒成了火海...
他想再見見柳晴，哪怕只是遠遠地看幾眼，也能慰藉相思之苦。
可惜，狗蛋卻一直沒有在沙城一中的大門口見到柳晴，甚至其他學生也沒有再從學校裏走出來過。
現在是寒假，學校並沒有上課，柳晴上次應該是來參加學校的什麼活動，或者是來補課...
馬上就到春節了，即便是補課班，也停課了。
狗蛋悵然若失，每天只是機械地幹活，累得臭死然後倒頭就睡，儘量讓自己不去想柳晴...
可柳晴卻總是猝不及防的，忽然出現在他的夢裏...
這天，狗蛋騎着三輪摩托車送完沙珍回來，卻見聶大民蹲在龍豐酒店的門口。
“喲，王老闆回來了？”聶大民笑道。
“我咋成王老闆了？你是在笑話我嗎？”狗蛋停下了摩托車笑道。
“你腰裏彆着bp機，腳下騎着三輪摩托車，還不是大老闆嗎？”聶大民拍了拍狗蛋的肩膀笑道。
狗蛋無語。
在1994年，腰裏彆着傳呼機的人，的確大多都是有錢的老闆，不亞於現在的人拿昂貴的手機...
而三輪摩托車，在當時也是時髦貨。
沙城縣裏二輪摩托和三輪拖拉機很常見，可三輪的摩托車卻幾乎沒有。
父親的這輛摩托車，是託王福恭從外地買來的，是沙城縣的第一輛三輪摩托車，走到大街上經常引來不少“注目禮”。
所以，狗蛋看起來的確像是一個暴發戶小老闆。
“行了，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們家啥情況，你還不知道？”狗蛋苦笑搖頭。
“讓我看看你的傳呼機！”
聶大民拿下了狗蛋的傳呼機，新奇地看了半天，又騎上了三輪摩托車看儀表盤...
去年秋天在城牆下打了狗蛋一拳後，聶大民就一直沒有來找過狗蛋...
狗蛋整天在龍豐酒店裏忙，也就沒有去找聶大民...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給聶大民解釋，他爲什麼藏在樹上不見柳晴...
現在聶大民忽然來訪，還和從前一樣開着玩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這讓狗蛋很是感動。
這或許就是男人的友誼吧。
“你高中上得咋樣？”狗蛋問聶大民。
“就那樣，和初中差不多...”
聶大民頓了頓又嘆道：“同學們都說你太虧了，考了那麼高的分，卻上了個爛慫技校，你爲啥不上高中考大學？你們家現在不是有錢了嗎？還供不起你嗎？”
“我們家哪有錢？”狗蛋苦笑搖頭，“做生意賺賺賠賠的，誰能說得上？我們家這酒店開了還沒半年，生意就大不如前了，以後咋樣，誰能說得上啊！”
“那你們技校到底咋樣？我聽說在鄉下的一個小鎮裏？”聶大民皺起了眉頭。
“是在一個小鎮裏，不過...是一個大廠子辦的技校，還行吧，也不是太爛慫！”狗蛋自嘲地笑道。
“唉...”
聶大民嘆了一口氣：“你和柳晴分手，是覺得上了技校配不上她，害怕影響她的學習吧？”
“是的，我上了技校，將來最多是個工人，而柳晴前途無量，我糾纏着她，只會害了她！”狗蛋見聶大民終於理解了自己，感到很欣慰。
“你要是上高中考了大學，肯定也是前途無量，不就配得上柳晴了嗎？”聶大民嘆道。
“你想啥呢？就算我能考上大學，將來和柳晴也不可能有結果的！”
狗蛋嘆了一口氣說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和李淑英吧？你們咋樣了？”
“早吹燈拔蠟了！”聶大民的臉色冷了下來。
“啥？吹了？你們不是一直挺好的嗎？爲啥事吹了？”狗蛋好奇地問道。
“也沒有爲啥事，不在一個學校裏上學，慢慢地就淡了唄...”
聶大民嘆道：“有個週末我約了她去城牆上玩，她就叨叨叨地說她們一中有多好，我聽不慣，就說你初中不也是四中的，現在咋吹起一中了，她就說我擡槓，騎着自行車走了，我也就再沒有去找過她。”
“呃...”狗蛋無語，“李淑英就是那麼個有口無心的人，你別在意，還是去找一下她，道個歉就沒事了。”
“我纔不去呢，她自從上了一中就有些看不起我，我再去給他道歉，她更看不起我了！”
聶大民頓了頓又說道：“你放心，就算我不和李淑英好了，我也能幫你打聽到柳晴的事情，柳晴家裝上電話了，號碼是4121390，你想約她出來就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