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娜嗔怪地瞪了狗蛋一眼：“你的智商那麼高，情商咋這麼低？你是假明白還是裝糊塗啊？”
“呃...我不是...那個...”
狗蛋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是直接拒絕包娜，實在是太傷人...
可要是接受包娜，狗蛋又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雖然當了九年的好朋友，可狗蛋一直把包娜當哥們，從來都沒有那種感覺和想法...儘管包娜是個時髦又充滿文藝範的漂亮女孩。
“你還沒有忘掉柳晴嗎？”包娜皺起了眉頭，“你上次信裏不是說，你快忘掉她了，這學期纔給她寫過一封信嗎？”
“我是已經忘了柳晴...可和你...這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狗蛋低頭笑道。
“知根知底的，有啥好準備的？”
包娜白了一眼狗蛋：“再一個月我們就都畢業了，我爸已經幫我聯繫好了金城的一家小學，畢業就過去上班...
你要是能分配到金城來，我們就能在一起了，等過一兩年班上穩當了，就能結婚。”
“啥？結婚？”
狗蛋懵了。
他完全沒想到，包娜居然想得這麼遠。
“你一驚一乍幹啥？”包娜沉下了臉，“我哪點配不上你了？”
“這...”
狗蛋愣了一下，趕緊說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各方面的條件都非常好，是我配不上你...你是老師，我只是工人，你家裏的條件比我家好得多...”
“你家不是開飯館發財了嗎？你爸和你哥不都成老闆了吧？”包娜笑道。
“發啥財呀，做生意有賺就有賠，老闆可不好當呢！”
狗蛋嘆道：“就算我爸和我哥有錢，也是他們的，可我只是個工人，而且我也不可能分配到金城來。”
“你爸不是認識金城啥友誼飯店的經理嗎？讓他幫忙找個單位還不行嗎？你這分配是堂堂正正的，只要有單位接收就行呢！”包娜說道。
“呃...我爸和那個高經理多少年都不聯繫了，聽說友誼飯店都拆掉了，我爸想找也沒有地方去找高經理...”狗蛋嘆道。
“那你咋辦？打算在皇城鎮裏窩囊一輩子啊？”包娜又皺起了眉頭。
“我爸託了人，幫忙打聽武涼市的單位呢...好像說是武涼市汽配廠能進。”
狗蛋嘆道。
今年秋天狗蛋就要畢業，父親就找了一下王福恭，讓他想辦法給狗蛋在武涼市找個單位。
王福恭已經調到武涼市當了副市長，主管的是商業。
武涼市的各個國有企業每年都要在各個技校招工，二拖廠技校每年都有學生分到武涼市的企業，所以，王福恭幫狗蛋問個工作不算什麼事...
而武涼市最好的國有企業，就數武涼市汽車配件廠，王福恭說應該可以把狗蛋問進去。
“你要是分到武涼市...我們可就成了牛郎織女了...”包娜咬着嘴脣，若有所思，“可我要是回武涼市...
“你可別胡思亂想，放着這麼好的金城不呆着，到武涼市去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狗蛋趕緊說道。
“我一個美術老師，到哪裏也是教書，金城雖然大，可生活壓力也大得很...”
包娜思忖道：“而且，我在金城只能教小學，要是去武涼市，說不定就能教中學呢...關鍵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算回沙城縣我也不後悔！”
狗蛋喉頭一陣發堵。
他沒想到，包娜居然對自己一往情深，不惜放棄金城的工作去武涼市...
狗蛋第一次認真的看着包娜，這才發現，包娜看自己的眼睛亮亮的，充滿了熱切的崇拜和愛慕...
“唉...我只是個抱鐵疙瘩出臭汗的工人，好多人都看不起我，你爲啥...對我這麼好？”狗蛋嘆道。
“看不起你的人，都是眼窩子淺的小人，你不用理會他們！”
包娜說道：“我知道你才華橫溢，不是凡人，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雖然現在龍游淺灘，可總有一天會一飛沖天的！”
“才華橫溢，你太高看我了...”
狗蛋苦笑搖頭：“就算我有點歪才，可古往今來，多少才高八斗的人都是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金子大多都在土裏埋的呢！”
“就算你一輩子懷才不遇，在我心裏也是世界上最有才華的人！”包娜忘情地說着，依偎在狗蛋懷裏。
“這...”
狗蛋趕緊轉頭，見大街上的人都急匆匆地趕路，並沒有人注意他和包娜。
顯然，在金城藝專附近的，小年輕摟摟抱抱的就是家常便飯。
這要是在沙城縣，大街上的人肯定都會停下來指指點點...
懷裏的包娜似乎一團火般滾燙，可狗蛋卻不忍推開她...
他雖然對包娜沒有感覺，可包娜卻暗戀了自己好多年...
狗蛋撫了撫包娜的金髮，嘆道：“包娜，謝謝你對我的一番情義...人的一生很漫長，雖然我們年紀不大，可也是成年人了，我們必須理性地考慮未來...
其實，我從上技校的第一天，就放棄了自己的文學夢想，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我只能踏踏實實地走好命運給我安排的道路，不敢奢望...”
“你爲啥老是這麼悲觀自卑？”
包娜生氣地一把推開了狗蛋，激動地說道：“就算你分到廠子裏當了工人，你可以一邊上班一邊寫文章發表啊！等你寫出名堂，起碼也能到廠子裏的宣傳科當個幹事啊！”
“不是我悲觀自卑，而是要面對現實！”
狗蛋嘆道：“你是不知道，這幾年國有企業的情況越來越差，南方的好多企業開始改制，工人都下了崗，國有企業成了民營企業...
據說再過幾年，我們西北也就和南方一樣，要企業改制...
我們技校裏，比我們高一級的學生還都沒有分配，我們的工作分配更是遙遙無期...
也就是說，我秋天畢業後，很可能分配不了工作...起碼一兩年內是分配不掉的...
即便能順利地分配到武涼市汽配廠，說不定上一兩年班就會下崗...
到時候，我就會像垃圾一樣被趕到大街上，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
農民都有幾畝地種，下崗工人可是一無所有！”
“這...”包娜愣住了，“企業的情況這麼嚴峻了嗎？”
“恐怕比我剛纔說的還要嚴峻...”
狗蛋又嘆道：“我們廠裏好幾個月都沒有發工資了，好多工人下班就去鎮上擺攤，勉強維持生計...
比我們高一級的幾個學生，放棄工作分配去當兵了，等於三年技校就白上了...
廠里人心惶惶，紛紛尋找新的生計，誰都知道下崗是早晚的事！
我們這些學生，能不能分配都是問題，就算分配了，也不過是上了一艘即將沉沒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