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婭半垂下眼簾，神情鬱郁。接着她鬆了鬆肩膀，長舒一口氣，
“你還記得我們計算機課期末考覈的那個課程設計嗎？”
“嗯。”
羅娜乾脆地應了一聲，她可太記得了。
計算機的期末考覈，並沒有要求從零開始編寫程序，而是利用已有的程序模塊進行編輯。可以參考市面上一些流行的遊戲，但需要做出一定的創新。
羅娜參考經典的黃金礦工和植物大戰殭屍小遊戲，將礦工的勾子素材替換成各色植物，金礦區換成各路殭屍。又重新修改了一些遊戲邏輯，計算更換軌跡函數公式，最終完成了【植僵礦工】這個作品。
名字起得很隨便。她也知道這個遊戲本身設計得也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但用來對付考覈是夠了，她本也沒想着要做得如何。
他們的時間一直不是很夠，她還得幫着去調里歐、左拉他們那滿是紅色警告的程序。不過總體說來，在機房熬了幾個中午，最終還是順利在節點前完成了作品。
但有意思的，是考覈開始後的演示階段。
羅娜還記得，當她將程序從u盤拷貝到講臺主機，運行程序點擊遊戲開始。剛敲擊方向鍵，豌豆射手的豆子直接如彈球一般，噗噗地接連彈出，眨眼間就連殭屍帶礦工一塊炸了。
綠色豆子四處飛彈在界面上，越積越多。
殭屍被射中的殘骸也並沒有消失，而是在畫面上游蕩。
嗷嗚嗷嗚的音效直接卡頓成魔性的回聲。
一時間場面滑稽無比，是喫瓜羣衆的最愛。
但可惜，她是被喫瓜的那一個。
羅娜嘗試用鍵盤調出管理器強行停止，卻還是無效。還好她最後當機立斷強行關機，纔沒把主機一塊燒了。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臺上，聽着臺下同學們鬨堂大笑。手心裏冷汗直冒，大腦瞬間空白。
還好李老師脾氣好，溫聲讓她先下去調整，讓後面的同學繼續上來演示，她只要這節課結束之前提交就行。
她當時覺得自己的臉像火燒一樣，匆匆衝下講臺，打開調試電腦立刻查看源碼，才發現有一些參數明顯被人動過。還隨即生成了一些雜亂無章的干擾模塊。
羅娜最後把程序修復，完成考覈的那一刻手都在抖。
下課她要離開教室時，李老師倒是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真虧你能在這麼短時間修復。不過光有天賦和努力是不夠的，還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的成果哦，托勒斯。”
“唉，那次還真是丟臉丟大發了。”羅娜扯了扯嘴角。
索菲婭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不錯了，至少最後還能救回來，要是我恐怕就要不及格羅~”
又將話題繞回，
“其實，之前數學競賽用的那款【攻城大亂鬥】，也是我們一個高年級學姐的課程設計。”
“唉？”
羅娜愣住，“這工作量……也太捲了吧。”
索菲婭輕笑着搖了搖頭，
“她並不是爲了考覈才做的這款遊戲，她是很早之前就想做一款劇情遊戲了。第一版出來的時候恰好趕上那個時間，就順便應對考覈了。
後來在老師的建議下，又往遊戲裏面融入了數學競賽的聯動機制，纔有了現在的【攻城大亂鬥】。”
說着索菲婭的表情鬆弛了一些。
“你們是朋友嗎？”羅娜問。
“大概算是吧，不過更多的是學姐幫我。在我曾經很迷茫的一段時間裏，是她的鼓勵才讓我重新站起來。”
索菲婭眼中忽明忽暗，有些恍惚，像是在回憶往昔。
“不知道你當時有沒有注意到。遊戲結束的序幕右下角，有標記一個很淡的水印——l。那是她名字的簡寫。雷學姐可是我們學校曾經的風雲天才人物。”
說着索菲婭看了一眼羅娜，
“說起來，她和你有些像，也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不過比你還要皮一些，肆意、隨性……看她設計的那些道具就知道了。
那款遊戲除了面向競賽出的定製款，當初應用商店上還可以下載到原本的經典款，裏面還有很多隱藏線的劇情。
羅娜當初看着那些伏筆滿滿的對話與介紹，就覺得這遊戲劇情肯定不簡單。如今聽索菲婭這麼說，心中一時好奇，便拿出手機打開應用商店搜索，卻並沒有搜到相關軟件。
“誒？是【攻城大亂鬥（經典模式）】嗎？怎麼沒搜到。”
索菲婭神色一暗，
“那個遊戲在一年前已經下架了。”
“啊？爲什麼呀？”
羅娜心嘆可惜。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她後來好像出了些事情退了學，我想聯繫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更換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羅娜。”
索菲婭突然正聲喚了下羅娜的名字，又再次端起杯子對她正色道。
“有些事情，我是沒法做到了，但你們可以。請允許我再次祝願你和卡羅他們能夠順利拿下年底選拔賽的資格，加油！”
羅娜注視着索菲婭眸子，她的眼底有祝福有期許還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她怔愣了下最終決定不再深究，同樣端起杯子，堅定道，
“嗯，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一羣人邊喫邊聊，一天很快便過去了。
從車上下來，走在回家路上時已是傍晚，明亮的一輪彎月高懸在夜幕，清冷的光灑在地上，讓這段沒什麼人的小道，更顯得寂靜。
里歐三人快步走在前面，說是要先回去沖涼，省的擠在一起排隊。
卡羅和羅娜則晃悠悠地走在後面。
雖然並不打算深究索菲婭不願言明的事，但雷這個名字，總讓羅娜內心莫名有一絲隱隱的不安，總覺得自己忽略掉了什麼……
“怎麼了？”
卡羅見她一路上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低聲開口。
“啊，沒什麼……”
或許是今天信息量太大讓自己敏感了吧？羅娜這麼想着，瞟了一眼卡羅，想起今天八卦的場面。
“你對迪娜動手了嗎？”
卡羅一愣，隨即笑道，
“算是吧，你們女生那會那麼鬧騰就爲了這事？”
“額……是吧。”
八卦的場面再次浮現眼前，羅娜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他聽到沒有，便轉了下話題，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是她的。”
“見得多了，她這種程度留下的蛛絲馬跡還是很容易察覺到的。放心，她以後應該不會再感找你麻煩了。”
“應該是我給你添麻煩了。”羅娜的手交握着垂在身前，兩隻食指不斷摩挲。
卡羅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其實這次你自己也有一半功勞，你還記得你在車上裝的那個攝像頭嗎？”
“攝像頭……”
羅娜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
“不會吧……那個攝像頭，沒用的時候根本沒開吧？”
“所以才說那幫傢伙，又蠢又壞讓人噁心……把教訓和威懾一次給到位，纔好讓他們不要再來礙我們的事。”
月光灑在卡羅的側臉上，難得襯出他輪廓中略微柔和的一面，但那爽幽藍色的眸子，依然銳利而深邃。
羅娜癟了癟嘴，深感大魔王這個形容詞用在卡羅身上還真是貼切的很。
期末考試後，阿東趁着回國前一天，就趕緊帶着羅娜他們去找李老師，說借用服務器的事。選修課早已結束，機房區空蕩蕩的，十分安靜，在走廊上走路的聲響都很清晰。
然而進去之後的場面卻讓羅娜震住了。
伴隨着有些傷感的動畫音樂，李果，一個三十多的男人，正坐在電腦前手裏還攥着紙巾痛哭流涕。
李老師平時是挺隨和的，不過這也太誇張了吧。
“再見了，章魚老師。”
屏幕裏傳來少年的帶着哭腔的聲音，亮度驟起，
跟着響起來的還有阿東的怒吼聲，飛身衝過去掐住李果的肩膀，
“老李你個叛徒！你怎麼可以自己把大結局先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