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拿着那杯汽水,顫顫巍巍的,我走了過去,心臟好像要跳出來,每走一步都在加速。
到了宋家煜那桌,我頭都沒有擡起來,但也不能低太低頭,聲音小的如蚊子:“宋總,祝你新年快樂,萬事順心。”
這一句話講完,我能感到什麼是度秒如年,背脊發冷,臉上緊繃,心裏在不停祈禱他們誰都認不出自已來。
還好,結果如她所願,宋總喝得有點醉,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臉部都是通紅的,像抹了很多腮紅般,他笑得站起來,舉着一杯白酒,眼睛有點小,對我真的沒有什麼印象。
“行,就衝你這句話了。”他喝得乾脆,然後暗示旁邊在發紅包的宋家煜拿出。
宋家煜早就拿出個紅包,他漆黑的眼眸沒啥情緒,修長分明的手擰了把紅包,視線最後落在我身上。
恰好我也對他瞥了眼去,見到他那一刻,心裏更是堵得慌,雖然看我是沒有什麼溫度的,但是回想起他在酒吧對自己說的話,心有餘悸。
“給你。”宋家煜雙手遞過來,對上我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似星辰般,頓時語氣幾分啞,“新年快樂。”
我拿完就趕緊走人了,聽到他後面的話,也不帶猶豫走人,是不敢再待下去了,生怕他們父子倆當初甩臉,當着衆人的面說出我之前的工作。
走到自己的位置後,我的心跳頻率才恢復正常,手裏也把那個紅包塞到老舊的棉襖裏面。
旁邊沒抽到紅包的阿姨,湊過來,問了我兩個問題:“姑娘,你怎麼都不看下紅包裏面多少的?”
我笑着迴應:“應該有個一百吧,畢竟都是董事長。”
她又接着問我,像開玩笑的語氣:“對了,你覺得董事長的兒子怎麼樣啊?看你小臉紅的。”
我“啊”了一聲,並沒有感到臉頰發燙,想都知道是因爲緊張害怕而紅的,但絕對不是因爲他而臉紅的,倒是怕他會看我不爽,又說一些不好的話衝我講。
心又不是鐵做的,他長得再好,罵我的那些話,都記在心裏,哪裏敢喜歡他啊,而且言語傷人很致命。
“不是的,我沒有。”
阿姨見我反駁遲鈍,喝了一杯雪碧,放下杯子:“往年都沒有見到他來,前幾天倒是在工廠見到,我才知道那個長得帥氣的就是咱們董事長的兒子,我們工作就在閒談這件事,畢竟他長得還挺像小鮮肉的,像個明星般。”
他前幾天就有來工廠?
我並不知道,不過也不關我什麼事。
“每個人的眼觀賞美都不同的阿姨,像他那種人,確實長得好,家世也不錯,以後指定找個門當戶對的,我啊就看看。”
我是這樣回答的,因爲這樣的答案纔是符合現實。
——
年夜飯喫完,我就從工廠裏面出去,領着今晚發下來的工資和紅包,整整幾百元呢。
算是今年收到的紅包吧,往年時候我兜裏一分錢沒有,羨慕別人家小孩,穿新衣拿紅包,看春節聯歡晚會和守歲,而她每次都是在打工度過,和平常沒啥兩樣。
我出來,深深吸了口氣,心情大好,沒有什麼煩心事。
夜晚漆黑,沒有下雪,但冷風呼呼的,擡頭一看還能隱隱約約看到空中有點紅光,我一猜就知道是孔明燈。
我慢慢從工廠這邊走出,快到市場那邊時,已經熱鬧了,我找間小賣鋪,裏面穿着新衣的小孩子一堆,都在買仙女棒。
我走進去,不過髒兮兮的衣服在他們眼裏顯得突出,最後他們的目光都透露着嫌棄,覺得我是從垃圾場裏面走出來的,特別不愛乾淨。
“你離我遠點吧,好髒啊。”
“走走走,我們讓這個乞丐下,新年新氣象,我們不跟她吵。”
“怎麼大過年的,還有人穿成這樣就出來啊,難不成是沒有錢買衣服嗎?”
“你也是來買仙女棒的嗎?但是你這種人用的話,有點配不上了,因爲你很髒,所以用了仙女棒許願都不靈的。”
“姐姐,你家是不是很窮啊,今天可是除夕,你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是不是太沒用了。”
幾個小孩子本來在挑選仙女棒,但是被我這個不速之客打擾到,我站在他們後面,和他們的新衣服一對比,確實挺破舊的。
家裏只有兩件棉襖可穿,這種天氣,洗衣服又沒有洗衣機和烘乾機,掛在外面萬一下場雪都要變幹,所以一件衣服都要穿好久的。
我沒有在意那些小孩的話,還衝他們溫和一笑,小孩子嘛,講話聽聽就好,不能計較的。
沒有搭理那幫小孩,走上前去挑兩盒仙女棒和把火機,跟老闆娘結下帳就走了。
在我轉身後,他們的聲音洪亮朝我說來,都是在嘲笑我沒有新衣服,或許在他們眼中,除夕這晚新衣服就是炫耀的方式,也是結交新朋友的時候。
而我註定成爲他們眼裏的笑話。
我抿着嘴脣,眼眶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紅了,鼻尖有點酸,喉嚨哽咽着,手裏死死捏着拿兩盒仙女棒,心裏更是堵得慌。
我低聲哭泣着,頭頂上的煙花不停綻放,在這個美好的時刻,我越走下去越覺得委屈。
可能我是個敏感的人吧,孩子們的那些我就受不了,明明就是一幫沒長大的孩子,秦莎你怎麼還把他們的話當真了啊。
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啊,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小富婆呢。
現在經歷的這些就當成是在渡劫就好,所以不要在意這麼多。
我邊走邊安慰自己,很快就走到流浪貓的地方走,因爲回家也是躺着睡覺,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是怕有債主在門口上蹲人呢,現在過去也是被問話,往年的時候,別人家都是闔家歡樂,就她家跟討債似的,總有人過來找父親。
但是他屢教不改,還能心安理得去賭場裏面,有次留在家中,目睹了一場家裏的東西被摔得稀巴爛的場景,自從那以後,其實心裏對過年也有點陰影了。
過年,有時候就跟躲債一樣,有時候有跟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我越過喧囂的人羣,身後的煙花依舊璀璨奪目,然後走向無人過問的小巷裏,試着去埋沒自己,希望自己能夠把自己掩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