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梨等了片刻,沒感覺到那人的動作。於是絳梨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一隻手艱難地扶住那人。

    暈倒的人着實算不上輕。

    絳梨終於把那人放倒在青石路上,也管不上會不會硌人。

    看身量是一個高大的男子,背上都是血跡,極其駭人,饒是隔着衣物也能一眼看出來他傷得不輕。

    絳梨藉着燈籠微弱的光芒去看他的臉。

    “殿下?!”絳梨驚呼出聲。

    絳梨忙收住聲音,四處打量了一會兒。

    殿下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渾身是傷,想必定是遭遇了不測,幸好這裏已經是太子府內。

    絳梨一邊扶起江寄淵一邊祈禱不要有人看到。

    江寄淵整個人已經暈了過去,絳梨只得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一隻胳膊搭在她背上。於是江寄淵所有的重量就落在絳梨身上。

    絳梨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屋子挪去。

    看天色太子府已經落鎖了,綠夭想必是進不來了。

    絳梨看了一眼江寄淵垂下的頭顱,忍不住嘆了口氣,只能送完他再去找一水了。

    太子府內規矩分明,是以絳梨來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江寄淵的住處,便只能把他搬回自己的房間。

    終於,絳梨氣喘吁吁地回到了房間。

    好在一路上沒有人,不然可解釋不清了。

    絳梨把江寄淵放到自己的牀鋪上,拍了拍手坐在牀沿處休息。

    “叩叩叩——”

    忽然敲門聲響起,隨之而來便是銀泠的聲音——

    “阿梨,你睡下了嗎?”

    絳梨猛地站起,屋裏可還有一個人!

    絳梨環顧四周,已經來不及換個地方藏人了。絳梨一咬牙把江寄淵往牀鋪裏面推去,抱起被褥蓋在他身上。

    好在這個天氣的被褥不算薄,只要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什麼來。

    藏好人後,絳梨一邊走一邊道:“銀泠姐姐,你怎麼來了?”

    銀泠面上帶着擔憂關切地道:“綠夭還沒回來嗎?”

    絳梨皺着臉地點頭:“我一會兒再去找一水姐姐問問。”

    話一出口絳梨臉色就白了。

    好在銀泠心情急切,沒有聽出絳梨話裏的漏洞,安慰道:“沒事,她身上指定帶着銀子,你一會兒早些睡下。”

    絳梨心虛地點頭,側身擋住自己牀鋪的方向。

    好不容易送走了銀泠,絳梨關上門快步跑到牀邊將被子掀開,露出江寄淵渾無血色的面孔。

    絳梨將他的身體擺正,目光不自覺落在了江寄淵臉上。

    屋內的光線並不充足,只矮矮地擺放了幾盞燭臺。絳梨怕惹來別人注意,特意只點了一支蠟燭。

    昏黃暗淡的燭光流淌到江寄淵的側臉上,餘下一片曖昧的光影。那雙築滿寒冰的鳳眸緊閉,倒是顯出幾分柔和的意味。刀削斧鑿的面容上沾了些泥土,於其容貌分毫無損。

    絳梨心中感慨了下帝君的容顏,覺得那泥點實在礙眼。

    於是絳梨取了手帕,沾上茶水走到牀邊,輕柔地擦掉泥土,口中唸叨:“帝君勿怪,現在屋裏沒有水,將就將就吧。”

    做完一切,絳梨已經困得要睜不開眼。

    外面已經一片黑暗,闔府都進入安靜,只有地面的樹影偶爾輕輕搖晃。

    絳梨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點淚花。她揉了揉眼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熱茶捧在手裏。

    清澈的茶水在白瓷杯中流動,騰昇起縷縷白氣。在茶水轉涼之前,絳梨一口喝完,不知不覺間趴在桌上睡去。

    江寄淵是在半昏迷半是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扶着走的。

    正當江寄淵準備出手時,他聽見扶他的人咕噥了一句:“好重啊。”

    江寄淵:“……”

    正是這句話讓江寄淵確認了來人的身份——王佑林送來的舞女。

    王佑林送來兩個人,如今另一個已經露出馬腳,這一個卻始終沒有動靜。不知是當真無事,還是心機深沉、謹慎細密。

    察覺到這點後,江寄淵半闔的眼裏閃過冷光,垂在一側的手暗暗蓄力。

    “殿下的屋子在哪兒呢……”

    就在江寄淵準備動手時,一道略帶苦惱的聲音飄來,他手中的動作一頓。

    若是此時打暈她,按照江寄淵現在的情況難以躲過外人回到自己的院子。於是,江寄淵卸下手上的力道,順着她的動作往前走去。

    江寄淵忽然感覺身體一顛簸,他眉頭下意識皺起,傷口又裂開了。

    江寄淵忍着痛,終於被放到了一個牀鋪上。

    女兒家身上總是帶着香,更別提牀榻這種私密的地方了。

    江寄淵甫一躺下,鼻間便盈滿皁角香,還夾雜着一點不膩人的清甜,說不上來的味道。

    江寄淵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成堆的事務需要他來處理,內憂外患,國君昏庸,江寄淵常常忙到深夜,漸漸地便也習慣了淺眠。

    而今天,江寄淵罕見地閉上眼,陷入夢裏。

    直到第二日醒來時,江寄淵還沒想明白他怎麼會在陌生的地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過去。

    從昨晚被她帶走到睡着,江寄淵心裏始終警惕,唯一有不同的便是那股薰香。

    江寄淵沉着臉看了眼身上的被褥。

    這是最普通的棉布被褥,灰撲撲的毫無特色,只是上面沾了些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這一夜的休息還是有效果的,江寄淵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力氣也恢復不少。

    掀開被子後江寄淵迅速穿上鞋,走到桌邊看到還在熟睡的絳梨,鳳眸暗沉。

    當初讓她上來倒酒,不過是不願順着王佑林的心思,後來就順着王佑林的意思把她也一道要進了府。

    蝨子多了不癢。

    只是,盯着她們兩人的暗衛只發現了一個人的異樣。

    “嗯……還想喫……”

    桌上趴着的人哼唧了一聲,嘴中嘟囔着夢話。

    江寄淵看着她被桌子擠壓出來的軟肉,皺眉沉思。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饒是府上的歌伎也都是知曉禮數之人,可是魏長年呈上的資料確實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索性不再看她,江寄淵徑直離開了。

    天將亮未亮,府上僅有灑掃的下人出來了。江寄淵一路避開下人,從西院走到他東院的臥房。

    換了一套衣裳後,魏長年走了進來道:“殿下,陳督他們已經等在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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