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暢音閣內幾步一盞燈,映得湖泊華光流彩。湖面凌空築起高臺,紅綢曼麗,美輪美奐。

    屋內,絳梨吃了一塊花糕,有些緊張地問道:“銀泠姐姐,還有多久到我們?”

    銀泠抱着琵琶思考片刻道:“曲司的姐妹們下場後再有一個齊舞便到我們了。”

    絳梨忙喝杯花茶壓驚。

    銀泠笑出聲:“你緊張作甚?”

    絳梨苦着臉,可不得緊張嗎?這可是她頭一回獨舞,出了岔子可沒有人補救,十分明顯。

    上回花朝節後,太子身邊的魏管事給絳梨三人送來了不少賞賜,於是管家便安排了絳梨與銀泠二人的表演。

    絳梨扯了扯身上的錦緞舞衣,又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快快快,別吃了。”

    絳梨才咬下,一水便走進來奪下她手上的點心放到瓷盤中,道:“一會兒就是你,可別給我出錯。”

    來不及心疼未喫完的點心,絳梨便被拉到了高臺下的暗處等待。

    絳梨站在此處看不到臺上的演出,只擡頭四處環顧。

    今日是太子宴請賓客,特意設在了暢音閣。此時暢音閣二樓坐着數位身着華服的人,他們目光偶爾落下,一眼便知他們的心思不在此處。

    帝君也是如此。

    絳梨看了眼與江寄淵同坐的人,那是上次把她送來太子府之人。

    上回初來兵荒馬亂,來不及仔細思考。絳梨暗暗皺眉,這人身上有一股令她十分不舒服的氣息。

    身邊的銀泠輕推了一下絳梨的手臂,喚回她的心思。

    銀泠無聲道:“輪到我們了。”

    高臺四周的燈一一熄滅,絳梨深吸一口氣,鎮定自若地走上舞臺。

    暢音閣二樓,江寄淵沒有管王佑林難看的臉色,徑自看向漆黑一片的舞臺。

    清越的琵琶聲奏起,“砰”的一聲,高臺上亮起明燈,直直落在臺中的身影上。

    少女一襲粉色裙衫,素白繫帶緊束,襯得腰肢愈發不盈一握。蓮步輕移,伴隨着琵琶樂翩翩起舞。

    向來會察言觀色的王佑林一見江寄淵的目光落在臺上,也順勢望去。他壓住眼中的狠意諂媚地笑道:“這位,便是上回送來殿下府上的舞女吧?殿下眼光當真不錯。”

    江寄淵目光沉沉,半晌不語。

    這段日子魏長年買回了京城所有的薰香都沒有找到江寄淵想要的香味,是以這麼久以來他再沒有睡着過。

    所以,這女子到底是何人?

    江寄淵收回視線抿了口茶,淡淡道:“右相不妨先賞歌舞,令公子之事容後再議。”

    高臺上,絳梨全神貫注在舞步上。琵琶聲漸漸弱下,馬上便結束了,絳梨緊繃的神經微微鬆弛。

    “咔嚓。”

    絳梨後退一步,腳好像踩到了東西,她身體向右倒去。絳梨猛地變換步伐穩住了身體,纔沒有在舞臺上摔倒。

    絳梨鬆口氣,正準備繼續跳時,一道破空聲響起。心裏警鐘響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甩出長袖往後彎腰。

    “哧——”

    箭入宮燈,射熄了火種,高臺瞬間墜入黑暗當中。

    不等絳梨反應過來,暢音閣大門被撞破,緊跟着刀劍碰撞聲響起,一片混亂。

    高臺上,絳梨緊緊貼着臺柱,四處都找不到銀泠的身影。

    遠處屋頂上趴着幾個黑衣人,手持□□,搭着箭矢氣勢洶洶。絳梨立於高臺之上,四周毫無遮掩,無異於活靶。

    “噗通——”

    落水聲響起,絳梨毫不猶豫地跳入湖中。春天的湖水溫度尚低,冰冷刺入骨髓,絳梨的臉色蒼白,捂住口鼻屏息靜氣,不敢發出動靜。

    不知多久過去,打鬥聲變小了。

    絳梨這才憑着記憶小心翼翼地往岸邊游去,許久才觸到溼濘的土地。絳梨攀上岸邊,壓抑着咳嗽。

    方纔她在湖中嗆了不少水,喉嚨中酸澀得不行。

    絳梨雙手撐着地面,費力地支起身子往岸上攀爬。

    錦緞衣裳平日穿着雖是好看,可浸泡足水後衣服沉甸甸的,此時更是緊緊貼着絳梨的身體,毫無美觀可言。

    絳梨才爬了一半,一把鋥亮的長劍貼上絳梨的脖頸,激得絳梨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手上頓失力量又落入水中。

    “嘶。”

    隨着絳梨的動作,長劍在她的頸上刮過,留下血痕。

    絳梨試探性擡頭望去,見到了持劍之人的面孔,驚道:“殿下?”

    方纔的刺客似乎並沒有給江寄淵造成任何影響,他表情一如既往,彷彿一切都在他意料當中。看到絳梨的臉後,江寄淵冷漠地收劍入鞘,轉身離開。

    絳梨如獲新生,趕忙爬上岸,隨意擰了擰水便往前走去。才走沒一會兒,絳梨瞪大杏眼,高呼:“殿下——”

    話音未落,江寄淵驟然出劍。

    銀光在黑夜中一閃而過,直直劃過身側,鮮血四濺。

    裹着黑布的頭顱骨碌碌地滾到絳梨腳邊,她迅速眨了眨眼,便對上江寄淵一雙閃着寒芒的鳳眸。

    方纔一劍斬下刺客頭顱時血跡濺到了江寄淵臉側,在夜色中襯得他更加可怖。

    絳梨大着膽子繞過那顆頭往江寄淵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下,猶豫着問:“殿下可還好?”

    江寄淵握着滴血的長劍,眼中幾不可查地閃過一絲懷疑。江寄淵藉着微弱的月光打量對面衣着不整的女子半晌,隨後冷冷道:“你房間在哪。”

    前段時日他吩咐魏長年去找一種香丸,魏長年翻遍了盛京的沉香店鋪都未尋到。

    思及此,江寄淵眉宇中帶了些厭煩。

    自那天之後,江寄淵又是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連着他的心情都燥了起來。等了許久都沒有回答,江寄淵壓着煩意又問了一遍。

    絳梨眨巴了下杏眼道:“在暢音閣西側。”

    絳梨說完,就見江寄淵轉身離開。她猶豫片刻,擡腳遠遠綴在他身後跟了上去。

    一邊走着絳梨一邊四處環顧,半天都沒有看見銀泠的身影。絳梨憂心忡忡,方纔大亂時就沒在臺上看到她,這會兒怎麼還不見?

    沒等絳梨往別處去找,江寄淵徑直朝她走來:“帶路。”

    絳梨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江寄淵的冷眸才明白他是要去她的房間。絳梨心中覺得奇怪,雖然上回帝君也來了她的房間,但那時情況特殊,純屬無奈之舉。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在凡間,男子是不能隨便去女子閨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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