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黑氣,糾纏成一團。

    漫天光影繁雜,蕭見青那一掌卻不是向着還未現身的魔物打去的。

    他掌心提前畫好的符咒大亮,一股氣浪排山倒海,將前方所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修士和凡人一同拍了出去。

    聚寶閣的東邊,立刻便顯出前所未有的空曠。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等聚寶閣內的其它人回過神來時,面前已經魔氣肆虐,黑壓壓的腐朽氣息滅頂般壓過來,哪怕是有修爲在身的人都覺得難以抵擋。

    “魔!這裏竟然有魔!”

    意識到這一點後,慌張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燕城的魔禍已有多年,在這一年裏更是越發頻繁。未必人人都見過魔,但全都看過和魔物出現有關的新聞。

    近距離的遇見魔,還是在如此突如其來的情況下,如果不能順利逃走,只有一種結局。

    誰都不想落到那樣的境地。

    所有人都向聚寶閣的門口擁過去,如果不是方纔已經有一羣人被送了出去,場面只怕要更加擁擠。

    現在沒有人有功夫注意到這點了,他們一齊聚到了門邊,想要快些逃離出去。

    但詭異的是,聚寶閣的氣派大門分明就在面前,卻沒有一個人能成功地邁出去。

    就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屏障攔下了一樣。

    而富麗堂皇的聚寶閣內,每一層中的明亮燈光晃了兩下,陡然暗了下來。

    外面分明未至黃昏,但日光竟然像是一點也不能透進來似的,被遮擋了個嚴嚴實實。整個商城內,只有魔氣附着在每一個角落,籠罩得室內一片昏暗,比夜色還要深沉。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陰冷如同附骨之疽,涼意從骨頭縫中襲來,凍得人哆嗦。

    “出也出不去,現在該怎麼辦!”

    “我還不想死啊!”

    “手機也打不開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黑暗之中,他們很快明白自己正被困住,而且和魔物同處一室。

    沒有信號、看不見人、和親友失散、性命岌岌可危。

    面對這樣的場面,他們卻都無能爲力。

    ——完了。

    這是在剎那之間浮現出來的,唯一一個想法。

    “這是那些邪修的手筆?你有辦法嗎?”系統沒比其它人冷靜到哪裏去,只是蕭見青在,叫它稍稍安心。

    身爲一個系統,它知道的信息比普通人和修士更多。哪怕蕭見青反應得及時,已經把一大羣人推了出去,可是聚寶閣總共九層,偌大一個商場,現在裏面仍有很多人。

    同樣的,魔物也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見的數量,更重要的是,還有一隻修爲很高的魔物。

    礙於這裏靈氣稀薄,它測過的修爲最高的修士,便是元嬰期。再往上的,它不曾遇到,也測不出來。

    如今出現在聚寶閣裏的這隻領頭的魔物,便叫它測不出來。

    蕭見青的面容整個隱沒在黑暗裏:“如果人少一點,可以。”

    “那……”

    他將掌心亮起的符咒收回:“來不及了,這是瞬發陣法。”

    一個複雜的瞬發陣法,既能傳送來魔,也能禁錮住裏面的人。

    能在陣法徹底落成前送出一小半人,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但除此之外,這個陣法本身不帶有任何殺機,只有將人困住的目的。

    這也就意味着,它將無比堅固,無論從內部還是外部,都難以叫人進去或出來。

    “但你能打破的,對吧?”系統幾乎想也沒想地說。

    蕭見青的實力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被打破的,不是向來如此嗎?

    蕭見青還是那句話,語調都聽不出有什麼變:“人太多了。”

    系統忽然一個激靈。

    它明白了。

    靠武力直接破開,蕭見青或許不是不行。可是這裏還有太多的人,太多普通的修士和根本連修爲都沒有的凡人。

    他能打破陣法,能殺掉裏面修爲未知的魔,還能保證其它人毫髮無傷嗎?

    就算是他總掛在嘴邊的文明論劍,但是想要將實力收放自如是有前提的——首先得遊刃有餘。

    可蕭見青如今的狀態對上這些,究竟算不算遊刃有餘,還是隻能盡力一戰呢?

    系統不清楚再往上的戰力該怎麼算,也拿捏不清楚蕭見青如今的處境。

    它方纔還信心滿滿,現在卻一下全沒了底。

    “你現在怎麼樣?”它忙問蕭見青。

    “還好,”蕭見青說,回答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他總是說“還行”、“還好”,太模棱兩可,叫人琢磨不清。

    系統想着,蕭見青卻突然提劍。曉光仍未出鞘,劍尖的部位卻從空中劃過,像是某種複雜符咒的起筆。

    “聚寶閣是哪年建的?”他問。

    “建築是很久以前的了,”系統說,“七年前翻修過一次。”

    從那時起,聚寶閣擺脫了原先的一切古舊內在,只保留了塔狀的古樸外形,裏面現代化又富有修士所追求的高級感,徹底成爲燕城核心區域的一個招牌場所。

    七年啊……

    蕭見青微微眯起眼,邪修在這裏的經營比他想象得還要久。

    而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想必也不止是魔物了。

    ——

    “開始了。”

    陰森的大殿內,其中一個邪修開口。

    不久前他還只是前來議事的邪修大能之一,現在卻坐在了長桌盡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還是你的計劃妙啊。”下方有人讚揚着,“修士從這裏穿到下界只能碰碰運氣,可是不被視爲生命的,卻沒有那麼多限制。近些年,修爲低些的魔想要過去,成功的概率越來越大,在我們的幫助下,哪怕是厲害的魔物,也能嘗試一番。”

    首座上的邪修笑道:“能一次成功,這連我都沒有事先想到。”

    他們原本已經出了許多備案,還考慮過若是那些厲害的魔物並不好協商的可能性。

    卻沒有想到,它們竟然對這個計劃極爲上心,而己方的運氣也極好,完全是碰概率的瞬時陣法,竟然能立刻落成。

    “蕭見青歷來行事張揚,得罪過多少人,怕是他自己都記不清,”他右手邊的邪修說着拍了拍手,“現在連幸運都站在我們這邊了。只可惜這裏架不起水鏡,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果能從那張永遠淡然的臉上瞧見像他們一樣的震驚、憤怒和無能爲力,該是多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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