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洲今日比平常要熱鬧上幾分。

    殘山和易水派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喜慶的氛圍,甚至有人用幻術變出了一堆紅底金字的歡迎橫幅,要在山門口拉開。

    易緋看着那個非常有門派特點的審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你教出來的弟子。”

    “大俗就是大雅,”葉弦負手而立,頭髮用一根竹簪草草束着,遠看非常有仙風道骨的意味,馬上就要飛昇似的。

    “哦,”易緋冷笑一聲,“太雅了,青青穿着你們審美的衣服下山第一天就差點兒被人當土豪搶了。”

    “蕭見青和空執”,這個故事在兩派之間實在是太有名了,以至於很多人在嘲笑空執也有馬失前蹄的一日時,忘記了歸根結底的原因——蕭見青穿得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不過從那以後,蕭見青就堅持起自己非黑即白的穿衣風格,沒有再給他掌門師兄什麼施展的餘地。

    始作俑者依然人兒似地在那站着,看着山下紅紅火火的一片和弟子們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這不是挺好的嗎,”他腹誹一聲,想想叛逆的師弟,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操碎了的心的老父親。

    不過這次蕭見青回來後,進階返虛加上及冠大典的禮服是由易緋親自監製的。

    易水派積攢財富上千年,本派威望甚高,又不像劍修一樣打到哪壞到哪,是真真正正的有錢人。易緋親自找人設計完成的,制式簡潔好看,但處處都透着一種華貴。

    確實是只有殘山易水兩派最受重視的小師叔才能穿起的衣服。

    “青青要回來了,這消息想必已經傳遍雲洲了吧,”葉弦將話題轉回正事上面。

    “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易緋笑了一聲,“那些世家的人聽見了,現在只怕更焦頭爛額了。”

    雲洲八大世家中,有些同邪修有些關聯,本來這幾年就和蕭見青極爲不對付。

    當初得知蕭見青沒有行蹤,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最高興的,絕對是他們這羣人。

    可惜,可怕的殺神又要重新殺回來了。

    比他們更加絕望的是剩下的邪修們。

    前段時間他們最大的據點遭到圍剿,那些大能們死的死,在雲洲失去消息的失去消息,怕是已經遭了蕭見青的毒手。

    只剩他們孤立無援,躲躲藏藏的日子比以往更爲艱難。

    鬼都知道蕭見青那樣有仇必報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以後的日子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更難過啊!

    “不過最要緊的……”易緋放緩了語氣,“師父他老人家也知道這件事了。”

    “他好像期待得很呢。”

    “他總是這樣關注青青,”葉弦說着,似乎意有所指,“細細想來,人活到易前輩這樣的年歲,故友都已經離世,哪怕修爲蓋世也不得不察覺自身的衰老,確實更喜歡關注小輩。”

    “尤其是與故人相似的小輩。”

    易緋神色幾經變幻,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

    蕭見青遞過來的消息他們都看了,並沒有明着說些什麼,但是這樣的意思,很明顯是要逼迫藏在最後面的人出手。

    他藏頭露尾,蕭見青渡劫時的那場詭異刺殺十有八九是他乾的,後來一直在利用邪修的手,試圖將他除掉,可是就連在和邪修們的交流中,他也從未曾露出過半點蛛絲馬跡。

    這個人謹慎得過了頭,除非沒有辦法,否則決不會親自出手。

    只是他千藏萬藏,藏不住自己實在是知道了太多消息。

    能一直清楚蕭見青的模樣和成長軌跡,他一定和殘山易水兩派有匪淺的關係。

    清楚蕭見青要去哪裏渡劫的,這個人所接觸的,想必還是高層。

    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清楚當年發生的一切,甚至清楚這些事情的後續。

    蕭見青復生這件事,當年是界靈親自安排的。

    自從代整個雲洲將邪神斬殺後,感激蕭見青的人很多。凡人爲他修宗立祠,修士也對他多有讚揚,不乏想要將他供起來,當什麼仙門之首的。

    世間萬事皆要算因果,蕭見青敢捨命去和魔神對戰,解了這些年在魔神壓迫下的苦,別人就都受了他的恩。

    只是界靈在這件事上極其謹慎,信得過的唯有兩人,並都是在修煉途中受到蕭見青指點,將他視爲恩人的兩名修士。

    饒是如此,界靈也讓他們以最高的規格立誓,不得以任何形勢傷害蕭見青,不將其中內容透露半分,只有繼任掌門的人有權得知這個祕密,並將繼續履行這個誓言。

    直到傳到葉弦這一代,蕭見青甦醒有望,他們又遠遠沒到將近的時候。持續幾千年的計劃終於要落下帷幕,這個祕密也就沒有了存在下去的必要。

    葉弦沒有將之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自己的大弟子聞鶴驚都沒有說過。

    知道的這些的人,範圍變得更小了。

    拋出已經過世的幾任掌門,竟然就只剩下了一名。

    易水派的前任掌門,現如今的太上長老,易緋那壽元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師父,易成林。

    無論如何,幕後主使之前掌握的消息更多,便可以安然站在後面控制着各方傀儡。

    可是現在,他們知道的比對方更多,只要推斷,就能猜測出這個人的身份。

    易緋本身不願相信。

    那是她的師父,一直以來都對她很好,與門派裏所有弟子相處時,都是那麼可親。

    但她坐掌門的位子已經將近八百年。殘山劍派前掌門殞落得突然,師父猝然閉關。雲洲的每一個大乘期修士都至關重要,一下有兩位不出世了,別說殘山和易水兩派,就是整個正道都爲之震盪。

    消息傳出來時,她還在行俠仗義,倉促之間接任了掌門,不比任何人有更多準備。

    那天她修爲雖然不差,但和大乘期這樣能以一己之力震懾整個雲洲的水平仍有距離,風雨飄搖之中,既要支持着一個偌大門派,又要拼了命的修煉以達大乘。

    幾百年下來,易水派不僅沒有衰落,實力反而更進一步,乃至於讓人畏懼。

    易緋從不感情用事,在近八百年的洗禮中,更是能很快判斷出局面。

    “現在只是消息先放了出來,”易緋說,“具體是什麼人,只有等他動手了才能知道。”

    “希望只是我們的無端揣測,猜錯了人,”葉弦同樣是小時候和易成林混在一起的,如果不是情況如此,他不願意懷疑,“但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會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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