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九道天雷威力更大,間隔時間比之前都要長些,但並不會一直拖下去。

    白念和傅昀涯說話的功夫,下一道天雷已經要降下來了。

    畢竟只是氣息相似,蕭見青本人還安然無恙,分到白念這邊的天雷遠沒有那邊的厲害。只是方纔被劈的那一下,車子周圍也只剩下一片焦土。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人,全都反應迅速地遠離了,只有白念身邊的一衆男配們不僅沒走,當時還嘗試過來救他。

    不過現在,他們也不約而同地退到了更安全的地點,沒有一絲一毫上前的意願。

    白念費力地要撐着身子站起來,向他們的方向過去,最終只是掙扎兩下,又跌了回去。

    白念一直喜歡被人羣所簇擁、追逐的感覺,不僅默許了他們,甚至還在誘導這種行爲。而無論怎麼樣,有這些各個領域的精英陪在身邊,都讓他覺得很有底氣。

    只是現在,在無數道閃着怒火的目光中,他像是一個小丑一樣,難堪而可惡。

    從那些人的眼睛裏,他看不到一絲往日般的迷戀了。

    第二道朝他而來的天雷落下。

    下意識地,白念只能用方纔已經承受過一次攻擊的血玉鐲子去格擋。

    可是這一次,鐲子卻不再安分。

    穆權的殘魂從中飄出來,只有極淡的一縷,卻控制着他的動作讓他將鐲子向後收回。

    穆權簡直要氣瘋了。

    他的本體在搜完魂之後就被蕭見青幹掉了,現在確確實實只剩下一點殘魂。礙於狀態,整日都不太清醒。

    完全都沒緩過來呢,就被雷劈了一個激靈。

    以白唸的境界,離雷劫還有着距離呢,更不用說這種程度的雷,絕不可能是他的。

    看了一眼車內引雷香的殘骸,穆權立刻什麼都明白了。

    白念能白日裏遭雷劈,只有一種可能——他去作了大死,找蕭見青的事兒了!

    可區區一個白念,從哪接觸引雷香這種雲洲的東西?

    穆權沒來得及想明白,那朵柔弱小白花已經在舉着他,給自己擋下一道天雷。

    這怎麼可能!

    穆權沒有任何捨己爲人的優良品質,他現在雖然是殘魂,但是拼上一把,和白唸的築基期神識對抗,並非不可能。

    當場就翻了臉,試圖控制白念爲自己擋住雷劫,以免他現在寄身的鐲子碎掉。

    暴雨之中,一人一魂僵持着。

    雷劫卻毫不留情,徑直向他們劈下。

    第二道雷過後,無論白念還是邪修殘魂,都氣息奄奄。

    “救……救我,”白念極其努力才能擡起眼,看着冷漠站在身前的攻略對象們,眼角兩行淚水落下,“我是無辜的,我被騙了、被他……”

    “白念,”一直溫潤謙和的醫生,開口打斷了他的哭訴,“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哪怕沒有愛情,也是共同成長的朋友。但白念一得到合歡宗的功法,就毫不遲疑地對身邊人下了手。

    連一星半點的朋友情誼都未曾顧及。

    “不、不是這樣的!”天雷加身的劇痛之中,白念試圖用嘶啞的聲音辯解,“哥哥,你聽我的解釋啊!”

    醫生卻並不作答,撐着雨傘往回走,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白念只剩下慌亂,不該是這樣的!

    穆權不應該在關鍵時刻背叛他,他攻略下來的人也沒有一個應該用現在這種態度對他纔對!

    他本來,他本來也應該攻略下來傅昀涯,而不是讓他在這裏對自己冷嘲熱諷。

    似乎感受到白唸的目光,傅昀涯冷冷地一眼掃過來。

    他皺起眉,在對方帶着希冀和可憐的眼神裏,不疾不徐地開口。

    語氣卻很不耐。

    “別用他的臉哭,你不配,”傅昀涯說,“用回你自己的東西吧。”

    他說着,手中掐訣,施展了一個咒術。

    在幾乎被天雷折磨瘋了的刺痛中,白念感到臉上傳來了一陣更加難以忍受的痛感,像是五官徹底重塑,又像是什麼東西被撕扯了下來,讓事物流露出原本的模樣。

    他痛得連哭都哭不出聲,只是在面前地上的淺淺水窪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面容。

    ——並不能說是難看,乍看過去,也是有幾分清秀的。只是見慣了屬於蕭見青的那張鋒芒畢露,意氣風發的臉,白念現在看起來未免也太寡淡無味了。

    倒是很符合他哭哭啼啼的樣子。

    “你胡說,”白念近乎瘋狂地低語,“這是我的臉,這當然是我的臉!”

    但是沒人再同情他了。

    方纔沒有離開他的男配們就這麼看着這個人歇斯底里的樣子。

    性格是假的,愛是假的,就連臉都是假的。

    “你真讓我噁心,”韓諍說。

    他連一眼都沒看在雷劫裏掙扎的人和殘魂,走得毫無留戀。

    陸陸續續地有人離開,也有人就要待在這裏,看着這個曾經欺騙了自己、對自己施術的傢伙最後的下場。

    天雷一道道落下來,白念和穆權的殘魂在雷劫裏掙扎。

    他用着自己失去許多年,又重新得回的原原本本的面容,迎來人生的最後階段。

    恍然間,記憶回到了十三歲那年的夏天。他收到了家傳的血玉鐲子,鐲子中的仙人告訴他,他可以過上比現在更好的,被所有人追捧的人生。

    他還會有一張臉,一張整個仙界最美的臉。

    他那時並未想過,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傅昀涯聽着身後越發微弱的嘶吼聲,看向蕭見青所在的方向。

    同樣是雷劫,向着他而去的天雷更加猛烈,每一道都觸目驚心。

    可是劍修的身影依然敏捷,甚至遊刃有餘。

    他單手持劍,周身劍氣縈繞,戰意凜然,一次又一次迎向毀天滅地的雷劫。

    一時間,說不好究竟是天雷要將他這樣本不容於世的存在摧毀,還是他要把天雷殺滅。

    他簡直無人能擋。

    那纔是他該有的樣子。

    幾千年以來,蕭見青從未變過。

    最後一組的九道天雷終於散去了。

    隨着雷劫突然而至的風雨隱沒,太陽重新出現,光芒照射四方。

    如洗藍天之上,所有人都看見白髮的劍修凌空而立,黑色的長風衣在高天疾風中獵獵作響。

    是一個人標誌性的長髮,和他標誌性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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