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攻心之上 >第31章 第31章哀求
    第三十一章崩潰

    江北辰如此輕柔的一句話卻讓邵初白止不住地戰慄,但是他根本就不敢再開口。

    江北辰的手指從他的下頜骨上移開,順着他的胳膊一點點向下,隨後握住邵初白的掌心,將他的手牽引到了半空中。

    江北辰望着邵初白空空如也的腕骨,輕笑了兩聲,“看來,我之前對你還是太過縱容了,讓你認爲我的脾氣很好。”

    邵初白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顫聲說道:“我戴,我保證以後每天都戴,再也不摘下來了,你能不能……”後面的話他不能說,卻又不得不說,邵初白從未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力過。

    “能不能放過姚令?”江北辰輕輕放下他的手,替他講出他想講又不敢講的後半句話,但他隨即誇張地嘆息一聲,“太晚了。”江北辰憐憫地看着邵初白,“我已經把你們的計謀都告訴賀逸了,我說,那全是姚令策劃出來的——連帶着周安可把他騙到艾弗爾島上,打着醉生夢死的幌子,讓他與外界隔絕聯繫的事。”

    邵初白聽着這些話,一顆心在黑暗中不停地下墜。

    “嘖嘖嘖……”江北辰惋惜地搖着頭,“賀逸這個人,你可能不太瞭解,我勉爲其難給你介紹一下。”他踱着步,步伐放得極輕極緩慢,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賀逸這個人嘛……”江北辰用悠長的語調輕聲說着,“非常愚蠢。不過他也有一個優點,”他笑望着邵初白,“你猜是什麼?”

    邵初白眼眶微紅,江北辰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他卻像是已經預知到了其中的內容,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江北辰欣賞着邵初白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解恨一般地繼續說道,“他夠狠。三年前燕城城郊那起無疾而終的碎屍案——就是他乾的。”他湊近邵初白,像是講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低聲笑着,“起因不過就是人家由於好奇多瞟了他一眼。所以你說,這麼算計他的姚令又會是什麼下場呢?”

    邵初白死死地咬住牙,他拼命告訴自己不要去聽江北辰的話,可是腦中卻依舊被他描述的恐怖畫面充斥着。

    他彷彿看見姚令掙扎在血泊裏,半張臉都被染成了刺目的深紅色,他看見姚令悲慼絕望的眼眸和正在對他掙扎着伸出的手。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邵初白的身體卻比在寒窖中還要冰冷徹骨。

    “別說了……別說了……”他哽咽着,漸漸地,連呼吸都彷彿難以維持。

    邵初白蜷縮在木椅上,緊緊閉着眼,天地好像在頃刻間顛覆,那些被他刻意封存起來的記憶爭先恐後地在他腦海中翻涌。

    巨大的爆炸聲震痛了他的耳膜,那些支離破碎的血肉在炸開的瞬間猶如電影中被慢放的鏡頭,一幀一幀地深深刻進了他的骨髓,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地在他眼前重複上演。刺鼻的血腥味愈發濃郁,邵初白開始毫無徵兆地乾嘔。

    江北辰沒有料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大,在邵初白彎下腰的瞬間,他本能地伸出了手,但很快,他又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江北辰嫌惡地皺起了眉,他實在見不得邵初白因爲那些雜七雜八的人難受成這樣。不過也好,這不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嗎?江北辰嘲諷地勾着脣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毀滅般的快意。

    “你應該感謝我,這件事情上我可是把你摘得乾乾淨淨的。但也很難說啊,姚令要是一個受不住,把你供出來,可怎麼辦呢?”江北辰低聲笑着。

    如果可以,邵初白寧願即將死去的人是他自己。

    他永遠都忘不了自己來到微醺後,姚令對他展露出的那個友好的笑容,那是他在以往歲月中未曾遇到過的善意。

    邵初白有些後悔那個時候沒有回敬姚令一個禮貌的微笑,當時他只顧着茫然無措地看着他。

    他一直行走在黑暗之中,猛然接觸到一束光亮,邵初白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欣喜,而是退縮。

    因爲他很不習慣。

    可即便再不習慣,邵初白也依舊不能否定掉那束光亮的耀眼,他是想要好好抓住的,只可惜他不敢而已。

    因爲邵初白早就已經不大相信,自己會有那麼好的運氣能留住這份善意。

    他欠姚令的,是一份永生永世都無法還清的債。

    不知過了多久,邵初白才從混亂的記憶中清醒過來。他緊緊攥住江北辰的衣角,用一種充滿乞求的目光仰視着江北辰,啞聲說道:“我求你,我真的求你了,你放過姚令,以後我保證再也不忤逆你,你說什麼我都會聽,行麼?衣服……那些衣服我會一件件穿給你看,手鍊……我也會好好戴着,保證永遠都不會再摘下來,行麼?江北辰,行麼……行麼……”重複到最後,邵初白嘴裏發出的音節已經完全連貫不起來了,他的聲音就像被摔碎一般,零落在空氣中。

    江北辰的心臟被狠狠地揪痛了。他低頭看過去,發現邵初白攥在他衣角的那隻手用力到顫抖,泛白的骨節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你看你這個樣子,”江北辰彎下腰,伸手按住邵初白的後頸,將人往胸口的方向帶了帶,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就更不想讓他活着了。”

    時間彷彿有一瞬間的凝滯,半晌,邵初白緩緩鬆開握在江北辰衣角的手。他靜靜地望着咫尺間的這個人,像是從來都沒真正看清過他一樣。在江北辰示威般的眼神中,邵初白忽然開始瘋狂地笑,笑到最後眼淚就順着眼角無聲地滴落下來。

    “憑什麼……”邵初白笑得淒涼,“憑什麼……陳子凡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人世間,而姚令就必須得死……”

    “我,”他指了指自己,“在十一歲那年被迫成爲了孤兒。之後的六年裏,被陳子凡以各種方式打壓。他說我清高,說我孤傲,看我不順眼說要親手把我按進塵埃裏去。他不許其他人和我說話,還在學校散發各種難聽的傳言。我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人們每次經過我的時候都會指指點點,口中說些不堪入耳的閒話。而我每天放學都帶着一身傷,那痕跡一個星期都消不掉……”

    那六年,是邵初白的噩夢,是他到現在仍舊不忍去觸碰的慘痛記憶。

    他在深淵裏待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開始認爲他的人生本就該終結在這裏。他的生命中沒有溫度,也望不見未來。他只是靠“報仇”這麼一個簡單的信念才苟延殘喘地活了下去。

    後來他遇見了姚令,姚令的出現像是上天對他稍顯憐憫的暗示,告訴他再忍一忍,或許他的生活還有變好的可能。

    可是現在江北辰告訴他,對他友善的姚令是該死的,而將他推入懸崖的陳子凡才是應該活下去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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