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的丁釗自從接替了邵初白的工作後,就差點撕破這張沉穩的面具。他活這麼大,真就沒見過比李明哲還聒噪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對長久以來飽受頭疼折磨的江北辰有些感同身受。因爲他現在還沒跨進《乾坤》項目組辦公室的門,只站在外面,就莫名開始頭疼。
“丁釗哥,你發什麼呆呢?”冷不防身後傳來始作俑者清脆的聲音,丁釗勉強笑着回過了頭,“沒什麼。”
“丁釗哥,初白胃病還沒有好嗎?他還在醫院?內個……你不然告訴我醫院地址,我去看望一下他。”李明哲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黑框眼鏡,誠懇發問。
丁釗禮貌地笑笑,“邵總監手機可以接通了,或者你可以直接問他。”
“啊,這樣啊!那太好了!”李明哲跟在丁釗身後,坐到了工位上,“誒,丁釗哥,你喫不喫口香糖?”
“不了,謝謝。”
“那……”李明哲還想說些什麼,卻見丁釗直起了身,將走未走之際,側過頭對他說道:“李工,今天你的任務有些重,建議你把精力放到工作上,不然完不成的話,可能需要加班。”
李明哲舉着一片未拆封的口香糖,眼神跟隨丁釗一直到人拐了個彎,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他才慢吞吞地回過了頭,帶着點不解,自言自語道:“什麼意思啊?是在說我不好好幹活嗎?”
對面的小張姑娘掩脣輕笑,調侃道:“丁助可能是嫌你太煩啦!”
李明哲急忙否認,“怎麼可能!別瞎說!”
辦公室頓時一片歡聲笑語。
已經走到電梯口的丁釗聽到乍然而起的歡笑聲,下意識地往辦公室的方向望去一眼,手中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接通了。
“江少。”
“好,我馬上過去。”
丁釗開車駛出益海大廈的時候,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密的雨線。雨刷掃去沾染在前窗上的雨漬,但騰昇起的稀薄水霧依舊讓人的視野沒那麼開闊。
他的目的地是賀家在西北城郊處的一棟廢棄已久的別墅。
別墅中,幽暗潮溼的地下室被一把生了鏽的鐵鎖鎖得嚴實。隔着厚重的鐵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摻雜着屎尿的惡臭透過門縫擠了出來。
地下室裏暗不見光,陰寒得像是通往冥間的路。
“咣——”蜷縮在角落裏奄奄一息的陳子凡如同驚弓之鳥,被這聲悶響嚇得驀然瞪大了眼睛。
“他……他們……又來了!是不是又來了!”他不斷向後瑟縮着,原本粗壯的身軀此時卻抖如篩糠,眼神中盛滿了畏懼,當初被江北辰一拳打掉的那兩顆門牙還沒來得及修補,整個人再沒從前強橫的氣勢。
“不……不是,凡哥,是窗戶……窗戶……”秦志明抱着雙膝貼在牆角,腦袋耷拉着,小心翼翼地擡着眼在這暗沉的空間內掃視了一圈,最後顫着手指了指窗戶,“有個鳥兒撞上去了……”
陳子凡不自覺順着秦志明指向的方向望了望,雖然這時鳥已經飛走了,但他仍舊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慰,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已經算不清自己在這個地方被關了多久。因爲看不到陽光也看不到月光,每天只能藉着從狹小的窗戶中透出來的幽暗燈光才能勉強看清眼前的事物。
“砰!”
鐵門被人一腳踹開。陳子凡和秦志明頓時被驚得直起了身子,倉惶地向後退去,可是他們身後就是厚重冰冷的牆面,已經是退無可退了。
只有張遙靠在牆角,低垂着頭,沒任何反應,像是早已認清現實,坦然承受接下來的一頓毒打。
從他們被拖進這裏開始,暴打就已經成爲了每天的例行公事。雖然張遙無法從日光中判斷出時間流逝了多久,但按被揍的次數來算,他們被關了差不多有半個月。
這羣人第一次進來的時候,爲首的那個黑衣人面無表情地盯着躺在地上悠悠轉醒的他們三個,一句話沒說,徑直一腳踢在了陳子凡的肋骨上。陳子凡囂張慣了,受不了這種氣,他渾身的橫肉猙獰,大罵着衝上去,卻被黑衣人不輕不重地鉗住了胳膊,隨後一擰一踹,陳子凡就已經狼狽地跪倒在地。
黑衣人戴上手套,望着不斷罵孃的陳子凡,手隨意向後一伸,握住下屬遞過來的甩棍,直接掄在了陳子凡的臉上。
陳子凡霎時怪叫一聲,壯碩的身軀“咚”地砸到了地上,鮮血從口中噴出,他只來得及發出幾聲沉悶的嗚咽,就又被拎起了身。
秦志明張着嘴,被嚇傻了一般地一動不敢動。
但最後,他和張遙也沒能逃脫這場實力懸殊的暴揍。
一連半個月的慘痛經歷,再硬的骨頭都會被打軟,況且陳子凡本質上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慫貨。在他第三次被打到吐血的時候,告饒的話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從嘴裏冒出來了。甚至在鐵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在哀嚎中放下了所有的尊嚴。
黑衣人在陳子凡面前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睨着腳下瑟瑟發抖的人,舉起的甩棍還沒落下,就聽門外有人高喊了他一聲。
“先別打了,主家派人過來了,先出去看看。”同伴在門外喊道。
黑衣人放下手,頭也不回地走到了門外,對同伴交代一句,“門別鎖,你先守着,稍後我就回來。”
過了半分多鐘,陳子凡才從驚魂未定中醒過神來。
“凡……凡哥……”秦志明驚恐地爬過去,死死握住了陳子凡的胳膊,他自小就跟在陳子凡屁股後頭,早就習慣了什麼事都讓陳子凡拿主意。
但陳子凡看得清楚,他們三人中,張遙纔是那個最有頭腦的。剛被拖進來時,他一度懷疑是被張遙坑了,畢竟他決定逃跑就是因爲聽了張遙的話,而他們上的那輛出租車也是張遙叫過來的。
他不得不懷疑。
陳子凡還記得他在第一次捱揍後,還有力氣站起來。那時他憤怒難當地走到張遙面前,狠狠踹在了對方的心口,可是張遙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心虛的表情,只是任由他打罵,也不辯解。後來陳子凡出夠了氣,細想了想,也覺得不可能。張遙從初中就跟着他,欺負人的事也沒少幹,尤其是對邵初白,手下可沒怎麼留過情。這個張遙,跟他根本就是一路人。
怎麼可能突然轉了性,會跟別人一起算計自己?最重要的是,那羣黑衣人對張遙,可一點沒留情面,下手也是一次比一次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