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肆寒坐在李經理給他搬來的椅子上,盯了一眼手腕上價值不菲的石英錶。
“時間到了,傾傾該出來了。”
話音落地,包廂的門從裏面被推開。
葉南傾率先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顧肆寒原本冷淡的眉眼頓時染上一抹春風般的笑意。
他站起來,遞過去一杯鮮榨的西瓜汁,溫聲道:“傻丫頭,玩得開心嗎?累不累?帶你去喫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葉南傾接過西瓜汁,咬着吸管輕吸了一口。
啊,冰爽可口,甜而不膩。
“我倒是不累,就是辛苦了兩位醫生,他們倒是挺累的。”
畢竟,傷口是永遠都包紮不完的。
而血止住了,也還會再流。
果不其然,兩位醫生從裏面出來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其中一位態度誠懇的對顧肆寒道:“顧總,我希望您能適當提高一下本次工作的酬金。”
畢竟,這個任務比他原本預想的要艱鉅了很多。
顧肆寒很爽快,當即吩咐唐卓給了他們一人一個足夠大的紅包。
兩位醫生接過紅包,笑呵呵地離開了。
李經理萬般不放心地進包廂查看情況。
只見陶子逸等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紗布包成了木乃伊。
可見,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李經理“嘖嘖”兩聲,回頭看了葉南傾一眼,眸色複雜。
葉南傾冷眸半闔,“不怪我,讓他們唱歌也唱不好,打檯球技術也不行,玩牌又玩不過我……”
“所以,這些個沒用的,能爲我做的只有捱打了。”
陶子逸等人臉色像是吃了屎一樣難看。
這個女人,打了他們的人還要誅他們的心。
她是魔鬼吧!
顧笙踩着陶子逸等人的身體從包廂裏走出來,一眼就看中了葉南傾手中的西瓜汁。
“哥,我也想喝。”
顧肆寒淡淡道:“只有一杯。”
這個丫頭在外面惹是生非,差點連累到了傾傾,真是不讓人不省心。
還想喝西瓜汁?
想得美!
顧笙:“……”
一行人離開餐廳。
葉南傾鑽進車內,坐到了後排靠裏的位置。
一般這種情況下,顧笙應該識趣地坐前面一排,將葉南傾旁邊的位置留給顧肆寒。
但這一次,她偏不。
她非要搶在顧肆寒之前上車,然後理所當然地挨着葉南傾坐下。
顧肆寒黑眸微眯,“笙笙?”
顧笙挽緊葉南傾的胳膊,臉上堆笑,“我有話想跟嫂子說。”
“就讓笙笙跟我坐一起吧。”葉南傾說。
顧肆寒涼涼地看了顧笙一眼,沒說話,坐到了前面。
車子啓動。
顧笙立馬就鬆開了挽着葉南傾的那隻手,然後慢慢勾起脣角,“今天謝謝你咯!”
葉南傾身子往後靠了靠,眸色微深。
“笙笙,以後插手別人的事情以前,要量力而行。”
今天是她恰好撞見這一幕了。
但是如果她不在呢?
以陶子逸誇張的行事作風,加上一羣醉酒的男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這世間的疾苦多得很。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普度衆生的能力。
“先自保,再渡人。”
她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巔融化的雪水,乾淨、卻冷到了極致。
顧笙側頭看了一眼身邊人冷豔無暇的側臉,眸色微微訝異,似是不敢相信這樣無情的話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的。
“你覺得我在多管閒事?”顧笙冷笑,吐出喉嚨的話帶着幾分輕嘲的語氣。
葉南傾嘆了一口氣,“我不是說你多管閒事,但是你太沖動……”
“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顧笙打斷她,表情冷到了極點,“你嫁給了我哥又怎麼樣?我的事情還不需要你來指點!”
“笙笙!”顧肆寒冷銳的聲音自前排傳來。
顧笙冷哼一聲,別開臉看向窗外。
車廂內的氛圍陡然變得沉默。
葉南傾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笙笙,對不起。”
顧笙一言不發,彆扭地看着窗外,眼眶一點點發紅,視線漸漸模糊。
少女漆黑的瞳仁裏映出車窗玻璃上那張清冷皎麗的臉。
她透過這張臉,看到了一年前被一羣人圍在了連廊上的自己。
“顧笙是嗎?”
“x你媽的!問你話呢!”
“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嗎?”
“長這麼一張妖豔的臉幹嘛?你就是這樣勾引張澤的?不要臉!把張澤寫給你的情書都給我嚥下去!”
“咽不下去我劃爛了你的這張臉!”
面前的影子越來越多,辱罵的聲音越來越多。
她們不停地狂扇她巴掌,罵的詞彙越來越難聽,越來越露骨。
她奮力地還手,推了那個女生一下,迎接她的卻是更多人更猛烈的毆打。
無數行色匆匆的學生路過,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停下腳步。
她喫力地求救,哪怕來一個人幫幫她也好。
這場毆打持續了半個小時,無論她怎麼哭喊,沒有一個人爲她停留。
從被孤立,到排擠,再到被栽贓,直到這次被圍毆之後……
那個低調得像個透明人的顧笙死了。
出院後,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全校都知道了,金融一班的顧笙竟然是顧氏的千金大小姐!
她坐着價值千萬的豪車來學校,從來不喫食堂,從來都是去京大校外顧氏旗下的五星級飯店喫飯,上下學由私人保鏢護送。
但凡誰惹了她不痛快,第二天,那個人要麼就是被逼轉學,要麼就是被一羣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混子打得渾身是傷。
當然,當初那個帶頭欺凌顧笙的人,包括那一羣幫兇,一個個的,都從顧笙這裏嚐到了千百倍的痛苦滋味。
就連那個張澤,也無辜躺槍,被逼退了學。
——
當天晚上。
顧肆寒再一次跟葉南傾提到顧笙,“傾傾,你不要怪她,她這個偏激的樣子,有一半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責任。”
顧肆寒將顧笙那次被學校的學生毆打送進醫院的事情娓娓道來。
“笙笙從小學到中學,因爲身份太過於惹人注目,學校的夥伴都不敢跟她玩,偶爾有巴結她的,也都帶着,明顯的目的。”
“她沒有交過一個真心朋友。”
“所以,到了大學,笙笙纔會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就連去學校也是自己坐公交。”
“再者,這個丫頭以前性格也內斂,大概就是這樣,才讓人產生一種很好欺負的錯覺。”
最後,他神情愧疚道;“都怪我平時工作忙,回來的次數又少,根本不知道原來她進了京大以後,經歷了長達半年的孤立和排擠。”
“她那段時間的狀態不好,我應該看出來的。”
“我這個哥哥,當得不盡責。”
後來,他將那些施暴學生的家族,連根拔起。
他也給顧笙補償,對她有求必應。
能做的都做了。
但是留在那次經歷帶給顧笙的陰影,他怎麼都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