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見了十分不理解,“我們帶了傘,也有馬車,這蓑衣用不着,留在家裏就是了。”他只是去參加解試而已,爲何總覺得明玥是要把整個家都給他一起搬走一樣。
他剛去解,就被明玥按住,“我們在家裏更用不上,出門在外,帶着總是有備無患的。”
不但如此,又往他懷裏塞了個全是乾糧的包袱,還壓低聲音朝他小聲叮囑着,“裏面的夾層裏,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是我專門找人換的,你要收好了。”那可真是全部的身家了。
家裏的鋪子如今賬目都是明玥在管理,沈煜也沒去追究她爲何懂得那麼多,但鋪子裏的活兒他得閒也跟着幹,能攢多少錢心裏是有數的,聽着她把這五十兩全給了自己,一時急了,忙打開包袱翻找,要留下來給明玥。
“你收好,出門在外喝口水也是要錢的,你去了州府,給自己置辦一身像樣的袍子,莫要穿着這身破衣爛衫進考場讓人笑話了。我和孩子們在家裏等着你的好消息,還有子規那裏也要錢,多帶着總是好的。”明玥一臉的語重心長,心中其實也有些不捨得把所有的家當都給沈煜,但其實大部份都是沈煜寫字換來的。
鎮子上有位掌櫃的拿他寫的字去給隔壁縣城某位大老爺祝壽,得了人家的青睞,回來就封了十兩的雪花白銀。
那五十兩就是這樣一點點攢起來的。
不然只靠着這點紙火鋪生意,哪裏能攢下這許多。
夫妻倆三推四讓,最終還是沈老爹等不及,“阿煜莫要磨蹭了,明玥給你就拿着,她心裏有數兒。”說罷,叮囑了明玥好生照顧着娃兒們,便催促沈煜上車走了。
明玥帶着三個孩子和小老六一直站在門口,望着馬車轉了街角,這纔回到鋪子裏。
其實最近沈煜是極少在這前面的鋪子裏幫忙的,往日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他走了,明玥忽然覺得家裏一下空蕩蕩的,有些不大習慣。
大約是他們走了三天左右,就沒太陽了,頭一日天空暗沉沉的,大家都想着多半秋風來了。
然秋風是沒來,反而是陰沉沉了半天后,忽然就打了那種仲夏夜纔有的大響雷,緊接着破空而出的閃電把暮色照如白晝,天空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大手掌撕裂了一般,隨即狂風驟起,驚得明玥連忙起身來關窗戶。
幾乎是她纔將窗戶關上,噼裏啪啦的豆大雨滴就垂落了下來,打得屋檐窗戶啪啪作響。
她也沒放在心上,只想着多半是晚來的雷雨。畢竟今年夏天,也沒下過幾次像樣的雷雨。
哪料想這快天亮的時候,被一陣咚咚咚的噪雜聲吵醒,她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情,忙起牀來查看,卻發現屋檐外的地面,堆滿了半指厚的冰雹渣子,而且現在還在下。
幾個孩子也被驚醒了,都擠到窗戶旁看。
其實這個時候明玥也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反而慶幸莊稼都已經收得差不多了。
只隔着中間小院朝着前面鋪子裏一樣被冰雹聲吵醒的小老六喊,“先不着急開門,等着冰雹停了再說。”
哪料想這一下,竟然是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她們家閣樓上的屋頂都被砸壞了一角,小老六頂着冰雹衝過來,和明玥帶着幾個孩子將小閣樓裏的書本桌椅都給搬出來。
冰雹停了,雨卻是沒停。
那冰雹從砸壞的屋頂滾落下來,一鏟子就給剷出去了,倒是方便,可這雨落下來,雨水就到處流淌,一時間讓明玥手忙腳亂,叫小老六搬了一口醃菜缸來接着。
然後灼雲和煌月拿了個葫蘆瓢在一旁不停地往外舀。她則讓小老六扶着小竹梯,自己爬上屋頂,拿油布堵住洞口,又將那些掉下來的碎瓦片蓋在上面,忙活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將屋頂給補好了。
她自己卻因將蓑衣都給了沈煜帶走,如今和小老六都淋得跟水鴨子似的。
等下來洗換好,弄乾了頭髮,雨是小了些,但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簡單吃了早飯,已經是辰時三刻了,把鋪子開了幾扇門,探出頭卻發現這一條街上都空蕩蕩的,街上到處是積水,家家戶戶幾乎都關着們。
索性明玥也把門給關上了,把穿堂的簾子打起來,鋪子裏見着光,就坐在鋪子裏扎紙人。
下午些的時候,那地面的冰雹開始融了,使得院子裏的水一下蔓延,幾乎全都流淌到豬圈裏去了。
頓時整個豬圈坑裏都灌滿了水,跟着那豬糞一攪合,整個院子都臭氣熏天的。
所以這整個下午,也沒閒着,她挖溝的小老六撐着傘,兩人輪換。
這個時候明玥無比後悔,早知道就聽沈煜的,好歹留下一套蓑衣,如此也不用這樣麻煩了。不過她也擔心沈煜他們,算着時間,大抵是要五六天才能到雍城,現在還在路上,也不曉得是不是也遇着大雨了。
就在這種忙碌和擔憂中度過了一天,晚上的時候雨小了許多,明玥也鬆了一口氣,可沒想到第二天起來,雨還在,而且好像變大了。
他們頭一天挖了排水溝,雨水流出去了,可是如今街面上跟條小河一般,那嘩啦啦的水流聲隔着鋪子都能聽到。
明玥這個時候纔有些害怕起來,尤其是聽到小老六說鎮子上矮些的地方可能已經被淹後,還有她家這一排街上左邊,好幾個鋪子昨天都被冰雹砸漏了,當時又沒來得及修,如今已經住不得人了。
她一面細細回想原文,好像沒說過有天災一事,按理她該放寬心的。可是轉頭又一想,自己和沈煜這樣的意外都出現了,那這跟原文極有可能已經脫離了軌道。
又或者這次天災的面積並不大,所以原文裏才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