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璨目無表情看着許氏,繼而譏誚:“母親,你的溫良賢淑呢?”

    許氏嘴脣顫抖,神色蒼白,她何嘗不知道,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毀於一旦,可若那件事是真的,就算裴璨看出她的僞裝又如何?

    “璨兒,是你逼我的!”許氏聲淚俱下:“我含辛茹苦把你養這麼大,今日你竟是要殺我二哥,你讓我.....”

    裴璨看着裴致敬嗤笑:“滿天下都知道晉陽王府落魄,當真是窮到連孩子都養活不了麼,要等我的好繼母,在我母親孝期未過之際,就含辛茹苦入府來養育我?”

    此言一出,堂內堂外的人,俱是譏諷一片。

    確實很辛苦,人家娘剛死,你就迫不及待進去幫忙看孩子,還順帶撫慰一下孩子他爹,真真是辛苦的很。

    外面有人小聲道:“其實算算那位二公子的年齡就知道,說是比世子爺小一歲還早產,可外間好多人都說,所謂的早產,其實是足月出生的!”

    “嘁!早產?你見過有那麼健康的早產孩子嗎?”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晉陽王府,居然也會這麼勾心鬥角!”

    “再小那也是皇室,不然堂上那位怎麼做官的?”

    外面人頭攢動,分不清說話的到底是誰,風言風語一刻未停。

    裴致敬指着裴璨:“你...你今日可是高興了?”

    轉頭又對許承安道:“收堂,今日之事到此爲止,不可再議!”

    裴璨正顏厲色:“你若是要到此爲止,應該對着外面的無辜百姓說!”

    外面的人羣聽到裴致敬的話,那些失去孩子的人家瞬間就怒了。

    那失去唯一女兒的漢子,當即就突破衙役的防守,直奔許承運而去。

    如失去小孫兒的老人等等,一窩蜂的涌入了公堂之中,一時間公堂之上亂作一團,十來個衙役,竟是阻攔不住羣情激憤的人潮。

    裴致敬也給嚇懵了,護着許氏躲到一邊不敢吭聲。

    許承安站在堂上怒吼:“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洶涌激憤的人流將他聲音淹沒,那些失去孩子的,找回孩子的都跟許家的家僕動手了。

    打頭那位漢子一手拽着許承運就是一拳:“王八蛋,你還我閨女!啊啊啊!”

    漢子邊揍邊嘶聲力竭的哭喊,那聲音悲愴無比。

    失去孫兒的老人提着柺棍就砸了下去,還有人沒處下手,混亂之中竟衝着許承安而去。

    “你們不能打我,我是朝廷....啊!”許承安的慘叫聲響起。

    被裴致敬護着縮在角落裏的許氏,面色慘白雙眼充滿怨毒看向裴璨。

    裴璨隔着喧囂的人羣,回了她一記陰冷目光,大家都撕下臉皮了,也沒必要再所謂的母慈子孝了。

    最後還是老太妃讓王府的親衛過來,纔將這一場混亂給平息了下來。

    早在王府親衛過來之時,喬家母子就遠遠躲進了對面的茶樓。

    “唉,裴璨這小子,這下完蛋了,爹不疼娘不愛,還有一個說不清的奶奶,日子不好過呀!”喬綿綿靠窗邊看着下面吵鬧嘆氣。

    喬澤遠若有所思道:“只怕他不會留在晉陽城了!”

    喬綿綿一思索,估計也是,他當衆把親爹和繼母的臉皮撕得稀碎,想來已經是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了。

    “那他會去哪裏?”喬綿綿瞧着少年那疏離的面孔,心中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喬澤遠瞧了一眼漸漸散去的人羣:“估計會去尋他舅舅吧!”

    王府的親衛隊過來,圍觀人羣即刻四下散去,最後抓到的不過是那失去女兒的漢子,和幾個湊熱鬧,沒來得及跑掉的幫閒。

    那漢子還死死掐着許承運的脖子,雙目赤紅一臉瘋狂:“閨女,我讓這王八蛋下來陪你!”

    許承運腿已經沒有掙扎了,眼睛突起面上死灰一片。

    等脫身過來的許承安拉開漢子,許承運已經沒了氣息。

    “二弟!”許承安一聲哭喊,隨即轉頭狠狠盯着那漢子:“把他給我抓起來,我要給二弟報仇!”

    沒等親衛和衙役過去抓人,那漢子哈哈笑着:“閨女,你在地底下不要怕,爹爹這就來陪你!”

    話落,只聽砰的一聲,那漢子竟是撞了堂中柱子,觸頭而亡,身子滑落,兩隻眼睛還死死盯着許氏。

    嚇得許氏驚叫一聲,而後軟軟倒在了裴致敬的懷裏。

    許承安抱着許承運的屍體,看着裴璨恨入骨髓。

    裴致敬恨恨看着兒子:“今日逼死你舅舅,逼得你母親昏死,你滿意了?”

    “你是不是要把整個王府都給折騰沒了才甘心?”

    裴璨目不轉睛看着父親,眼裏是裴致敬從未見過的莫名情緒,許久纔開口道:“我不折騰,這王府便會一直好好的麼?”

    裴致敬聞言心頭一跳,抱着許氏的手也跟着緊了緊,移開目光不去看兒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若是你不折騰,王府怎會有事?”

    “是嗎?”裴璨聲音飄忽,緩步從裴致敬身邊離開了。

    喬綿綿遠遠看着:“哥,你覺不覺得,他今日有點奇怪?”

    閉目養神的喬澤遠隨口道:“能不奇怪嗎?突然發現,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人,各自都帶着面具,還對他充滿了算計,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他才十五歲,擱現代還是個初中生,這落差誰受得了!”

    “哎!別管他了,你趕緊寫後續稿子,都沒存稿了!”

    喬澤遠此時心裏並不好過,他曾經也經歷了裴璨這個年紀,以爲李成剛是真心疼他,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利用他來對付老媽,這種被人利用傷害的滋味很不好受。

    成長是以血淚爲代價,除了自己硬撐過去,無人可以相幫。

    裴璨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是要去哪裏。

    在喬綿綿的隔間裏,陳婉如眼神複雜看着下面齟齬而行的少年:“三哥,要不你幫他一下吧?”

    陳祺允一臉苦笑:“五妹,不是三哥不肯幫忙,實在是人微言輕沒有辦法啊!”

    陳婉如咬脣望着遠去的少年,心中升起濃濃的無奈與迷茫。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本是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陰雲密佈,狂風隨即呼嘯而至。

    喬綿綿驚愕的站在自家院子裏:“這是要下雨了嗎?”

    所有人望天,人心各異都在期待着這一場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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