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頂着太陽一路往關口處去,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纔到關口城門處。

    喬澤遠悄悄看了眼手錶,這時已經是上午11點了,七月的太陽火辣辣的烤着大地,關口呈梯田緩坡向上,沿途兩邊沒有綠蔭,全是一片赤地黃土。

    後世來的喬澤遠知道,這裏地勢險要,有着天下第一關的險要之稱,但靠着黃河的潼關環境真不怎麼樣,遇到風沙季節,那真是天天喫土的節奏,偏偏古代人又不怎麼注意環境防護工作。

    可入了潼關往長安一帶過去,便是羣山抱翠,綠樹成蔭,珍稀植被和動物都數不勝數的秦巴山一帶了。

    頭一次來這裏的猴子和莽哥有些茫然,他們不懂,這地方看着還不如老家幷州,爲什麼這些難民還要紛紛往這裏逃。

    關口處,人頭攢動,密密麻麻擠得水泄不通,天熱,人心浮躁,整個場面時有摩擦發生。

    “幹啥呀?這都啥時候了?俺們兩天前就過來排隊了,這都大中午,居然還不開城門,是不讓咱們進去了麼?”一個漢子很是冒火的喊着,隨着喊叫聲,那脖子上青筋都冒了起來,顯見這心裏火氣比這日頭還要大。

    “奏是呢,額走那麼些天,家裏娃都快餓死了,好不容易到地方,你們居然不放人進去,是不是想害死額們呢!”這也是個西北大漢,背上還揹着個孩子,那孩子看着臉色有些發紅,也不知是曬的,還是身體不舒服。

    “官爺,求求您了,讓咱們進去吧,我家老頭子快不行了啊!”老太太抱着乾巴老頭兒哭喊,那老頭兒臉色煞白,氣息微弱,看樣子已經是沒多少救了。

    喬澤遠看得眼睛有些酸澀,從前看紀錄片看電影是一回事,當人直面這種人間慘狀,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的。

    打頭一個兵卒一鞭子就抽了過來,剛好打到那揹着孩子的漢子:“叫啥叫,上面不讓開門,我們有啥辦法,不想等就回去啊,又沒人求着你們在這裏等!”

    漢子被鞭子抽的跌倒在地,背上的孩子也摔出了好遠,掉出去的孩子居然沒有一點聲音,這讓喬澤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孩子病的不輕。

    漢子上前抱起孩子:“娃!娃!你睜眼看看爹啊!你看看啊,等入了關,爹便能給你尋大夫,給你買喫的,咱們就能好好的了!”

    “娃...”漢子從一開始的嚎叫,慢慢轉爲低聲嗚鳴,聲音說不出的悲嗆淒涼。

    他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裏,不停用粗糙的大手去擦孩子臉上的灰塵,似乎孩子還活着一般。

    喬澤遠拉着猴子站遠了一些,他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但好歹還是有些該有的警覺性。

    果然就見那漢子憤而起身,直直衝了過去,猛地撲向那個方纔揮鞭子的官兵,那官兵一時不察,竟是讓他給撲了個正着。

    漢子死死掐着那官兵的脖子,雙目猩紅咬牙切齒道:“額要你給額娃陪葬!”

    官兵死命的掙扎,無奈這會兒憤怒到極點的漢子力氣出奇的大,便是周圍幾個官兵過來拳打腳踢,他也沒一絲鬆動的跡象。

    眼見那官兵就要不行了,一個百夫長模樣的過來,一刀砍在那漢子的脖頸處,人頭瞬間落地,掉落在地上的人頭還兀自睜大眼睛,死死看着那名官兵。

    好不容易撿了條命的官兵,被這雙眼盯的發毛,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這突然就殺人,還鬧出了人命,先前哭喊的老太太和打頭的漢子也不敢再鬧了,悄悄縮了回去。

    百夫長冷冷看着衆人道:“郡守大人體恤各處有災情,流民日子難過,這纔開了關口,放人入關。”

    “可若你們這般不識好歹,非要強行入關,就別怪老子刀劍不長眼了!”

    常年駐紮疆場的人,那言語之中的鐵血之氣,讓圍觀的流民頓時後退了數步,不敢再上前去。

    那百夫長見衆人不再喧譁,這才繼續開口道:“午時兩刻開始放行入關,直至酉時末關閉關口!”

    “老子給你們講清楚,必須得是無作奸犯科的良民才能入關,如是無戶籍路引文書的,亦或是文書上有案底的,趁早給我滾邊去。”

    “別讓老子抓你們去修城牆,眼下牢裏都人滿爲患了,騰不出手來收拾你們!”

    百夫長一番震懾之後,便有幾名文書出來,開始挨個檢驗過關人員的戶籍文書,挨個在上面蓋過關印戳。

    猴子和喬澤遠一邊往回走一邊道:“遠哥,這他孃的排了這麼長隊伍,就只放行三個時辰,輪得到咱們嗎?”

    “先回去再說!”喬澤遠一邊走着,一邊數着人頭,心中估算着排隊的人數。

    回到自己車輛處,喬綿綿已經拿衣服將車轅處給撐了起來,勉強將車頂前方位置給蓋住,沒有那麼曬了。

    蘇卿臉色也好了不少,三人正坐在車門處閒聊,見着兩人回來,喬綿綿帶着一臉希冀問道:“咋樣了?”

    喬澤遠看着前方的人羣:“我估計今兒晚上我們是過不去的了,只開放三個時辰,檢驗信息又比較麻煩,一個時辰能放一百人過關都不錯了!”

    “排在咱們前頭的約莫就有五百多人,今兒是不可能的了。”

    喬芸掏出乾糧對幾人道:“輪流躲在車裏喫東西吧,別讓外頭人看見了,這估計得耗到明天下午去了,不喫點東西不行的!”

    車裏放明面上的水和乾糧都很充足,猴子他們壓根沒太在意這事,蘇卿也不太關注。

    於是喫掉一些,喬綿綿又悄悄補一些上去,儘量做到不動聲色。

    到太陽落山之時,人羣又擡出了好幾具屍體,這天太熱,人又長途跋涉過來,好些沒喫沒喝的、體弱多病的在這日頭下就扛不住了。

    喬家一行人看得是一臉惻然,這些難民爲了逃避饑荒與災難,千里迢迢的奔了過來,躲過了官兵與匪賊,扛過了路上的各種災難危險,卻在關口處倒下了。

    人羣裏的哭聲就沒停止過,那是對親人最後的悲送。

    巡防的官兵來回查看,一旦發現有死人,即刻要求擡出去,就在道旁燒掉,這天太熱,一個不小心屍體腐爛,就會引起瘟疫。

    他們常年駐紮在此,自然對這些再是熟稔不過了。

    一個老太太佝僂着背,伸出枯瘦的手臂對着喬澤遠道:“小哥,求求您,給口水喝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