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璨爲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他不會是看出什麼端倪了吧？
裴璨沒注意到她的緊張，自顧望着遠方說道：“你還記得離開晉陽城的事嗎？”
啊？喬綿綿思緒被打斷，見裴璨不是要問她家的事，慢慢斂起心神聽他說話。
“許氏在公堂之上對峙的那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們都離開了，丟下我與蘇卿。”
“蘇卿外出找人被許志打斷了腿，倉惶之中我跟她逃到了雲霧山，她被雲霧山土匪......”
裴璨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喬綿綿卻是聽得心驚不已，難怪許志出逃之時，會被人砍斷雙腿，原來是他在尋仇。
至於蘇卿的結局，喬綿綿從裴璨未盡的哀痛之中也不難聽出。
“我孤身一人出逃，恰遇凌風鏢局的人救了一命，才能找到我舅舅！”
“我隨他參軍作戰，一步步艱難成長，後來他前往玉門關抵禦外敵，被人偷襲暗算身死，而我也在那場戰亂之中萬箭穿心而死！”
他說到這裏，渾身上下瀰漫着一股化不開的悲傷：“綿綿，我以爲那是假的，因爲那個夢裏從頭到尾都沒有你。”
“可我爹他們開始計劃出逃，連一向對我疼愛有加的祖母也開始算計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夢可能不是假的。”
“我提前安排蘇嬤嬤離開，結果她依然難逃一死，我拼盡全力想要我大舅繞開玉門關那場戰事，他卻在北境遇襲身亡！”
“明明還有兩年纔會發生的事，爲什麼就提前了呢？”
“綿綿！”他眼神空洞彷彿失去靈魂一般：“是不是不管我怎麼做，這一切都無法改變，我所敬重所關心的人，還是會一個個的離開！”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喬綿綿抱住他不停安慰：“你看，你的夢裏沒有我，可如今我就在你身邊。”
“你的夢裏卿姐已經沒了，可她現在好好的，還嫁給了我哥，這一切都是有變數的，他不是一成不變的！”
裴璨擡頭眼裏帶着水霧，漂亮的眸子裏全是死寂無望：“可是我舅舅沒了，他還是沒了！”
喬綿綿雙手抱着他的頭：“裴璨你聽我說，你的夢裏有些事發生了，有些事偏離了軌跡，可你還活着，我們都還活着，既然活着，那留證明不是不能改變，我們就得爲你舅舅報仇啊！”
“裴璨，你不能失了鬥志，你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你舅舅被人所害，你不想爲他報仇嗎？”
裴璨的眼裏慢慢有了生氣，繼而迸發出駭人的光芒，“你說得對！我不能就此沮喪，我要給我舅舅報仇！”
“那些人以爲躲在陰暗的背後，便無人知道他們的手腳，呵~”
他身上陡然爆發的寒意，讓喬綿綿忍不住心驚，裴璨知道是誰害了他大舅？
裴璨低頭，見女孩臉上有些懼意，將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眼神堅毅望着前方道：“綿綿，你放心，從今而後，我不會再讓人主宰我的命運了。”
“你去我家，好好休息一晚上再回去吧！”喬綿綿看他滿眼血絲，也不知有多久沒有閤眼了。
裴璨點點頭，與她一步步走出了林子裏。
二人離開之後，從不遠處的大樹上跳下一人來，肩上扛着個狍子往山下去。
“阿璨？”喬芸與蘇卿見着裴璨都很是驚喜，“快，快，進屋來！”
蘇卿見着裴璨又驚又喜，她想問他兩句，又不知從何開口，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你多保重，不管如何，這還有我們呢！”
裴璨點點頭，從前蘇卿對他抱着一絲敵意，如今隨着時光流逝，二人身邊都沒了親人，彼此都是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了。
“阿璨，快來！我給你煮了碗麪！”喬芸端着熱氣騰騰的蔥花面出來。
裴璨接過面，碗裏的熱氣薰着眼睛，讓人有些難受，這麼些天了，第一次有人問他喫飯，給他端來親手做好的面。
喬芸催促道：“快喫啊，你姐已經把你房間給收拾好了，你喫完就好好睡一覺！”
“就算天塌了，咱也得喫飯睡覺不是？養好了身體，你纔有力氣去做事！”
裴璨深吸一口氣，喝了一口熱湯，那滾燙的湯汁一直燙到了五臟六腑，讓他許久未曾喫飯的胃部，有些抽搐與難受，讓人忍不住想哭。
“這孩子其實該好好休息幾天的，年輕人再是身強力壯，這麼天天熬着也受不住啊！”裴璨睡下後，喬芸一家剝豆子說話。
“他家裏那些長輩咋回事，雖說這陳大將軍沒了，家裏難受，可好歹也顧着這孩子一些吧！”喬芸對陳家人頗有微詞。
蘇卿冷哼了一聲：“他們怎麼會關心裴璨，搞不好要將這人死之事，一股腦都怪罪到裴璨身上了！”
喬綿綿手一頓：“不會吧？不是說陳家的當家主母寧氏是大族出身嗎？陳將軍上戰場會遇到怎樣的兇險，她又怎會不知？”
“這事怪誰也怪不到裴璨的身上來吧？”
蘇卿再度冷哼：“也許情緒作祟，她會怪裴璨，也許爲了寧家的利益最大化，她也會怪罪裴璨，畢竟如今陳家能拿得出手的人不多了！”
喬綿綿心思翻轉，明白了蘇卿話裏的意思。
寧氏是大族出身，她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利益，如果陳文勝還活着，她就會以陳家利益爲主。
可陳文勝死了，大房就此沒落，她的兩個兒子還沒有獨挑大樑的能耐，因此她會將這份利益奪給寧家。
至於二房，應該不在她的利益範疇之中。
她想要利用裴璨的愧疚謀取利益。
喬綿綿這一夜睡得不踏實，翻來覆去都想不通，裴璨如今皇子身份尷尬，那麼寧氏想要從裴璨身上謀得什麼樣的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