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裏的人不多，這也難怪，來這裏喝酒的大多都是獵人們，一聽到停機臺有飛船，早就一股腦地涌過去了。
舞者們停下了音樂，三三兩兩的少男少女收拾着酒杯，打掃衛生，看見阿塞爾回來了，紛紛朝一行人投去了恭敬的目光。
他們的視線落在蘭殊身上的時候多了幾分打量的意味，盯得蘭殊身體緊繃，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阿塞爾徑自踏上樓梯，朝自己的居所——酒館三樓走去。
就在蘭殊準備緊跟着上去的時候，歲歲卻拉住了他的手。
蘭殊不得不停下腳步，朝身側陰柔得有些過分的少年投去不解的眼神。
“你在停機臺說，你是科諾帝國流放的……”藍星小美人思考了一陣子，試探着問：“科諾帝國派出的押送官是誰，你有了解過嗎？”
蘭殊抿了抿脣，他其實猜到了歲歲想要聽到的答案，卻不知道，這個問題會直接影響自己今後在這裏的生活——
如果他不是顧楓帶來的人，阿塞爾一行人便不會再趟這趟渾水。
蘭殊回問道：“說到這個，你們不是早在救我之前就已經猜到了嗎？”
那雙眼睛——如破曉時分的天空、也如寶石般璀璨的藍紫色瞳孔，和一個人對視起來的時候，總是有讓對方不忍心說假話的魔力。
與之對視的歲歲微微愣怔了幾秒，眨了眨眼，他迅速移開視線，懵懂道：“所以，真的是……”
“顧楓？”
“顧楓。”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歲歲微微一詫。
迅速收斂起臉上的驚訝，歲歲換了一副釋然的表情，和蘭殊握手道：“接頭成功。”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語氣明顯輕快了起來，跳上一節樓梯，“我叫歲歲！”
眼看着兩人的年齡分明差不多，性格卻大相徑庭。蘭殊斜斜掃了他一眼，將歲歲的活潑神情盡收眼底，沉聲說：“蘭殊。”
“歲歲，把新來的星盜小子帶上來，boss要見他！”阿秋在樓上喊話，重音落在“星盜”，聽起來是刻意爲之。
“好的，阿秋姐姐！”
蘭殊略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總覺得那句“星盜”是在打趣自己。
“你不是星盜，對不對？”歲歲斟酌了一會兒措辭，才試探着說：“你是科諾人？”
蘭殊警惕地用餘光瞟了眼樓下。
酒杯的當啷聲和舞者們的抱怨經久不衰，瘦小得幾近病態的少年抱着一籮筐酒杯帶去後廚清洗，穿紅色流蘇裙的舞女隨意紮起頭髮擦拭着桌椅，還有更多的舞者在掃地、處理垃圾……
眼見沒有人注意他們，蘭殊才收回眼神，點了點頭：“當時情況緊急，我只是想着怎樣才能讓他們有所忌憚，不敢對我下手。”
“不用擔心，你的真實身份現在應該只有我和阿秋、阿塞爾知道，”歲歲瞭然，“你的膽子確實很大，不過這畢竟不是個長遠辦法。”
“他們太想逃離垃圾星，所以纔會暫時相信你的話，但如果你一直無法聯繫到你的‘艦長’，也就是微峷炎的話，那些人惱怒起來，阿塞爾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這也是那種情況之下拖時間的唯一辦法，”歲歲寬慰他，“總會有變數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蘭殊點了點頭。
木質樓梯旋轉蔓延向上，歲歲將臺階踩得踢踏響：“顧楓，他有跟你說些什麼嗎？”
蘭殊頷首：“有，但大多都是些不着邊際的諢話。和垃圾星相關的，他只提到了一些這裏的一些基本情況，再一個就是阿塞爾。”
“他提到了阿塞爾？”歲歲抓着木質扶手的手不自覺收緊，隨即興奮道，“你知道多少關於他們的事？”
“不知道多少，”蘭殊搖了搖頭，掏出褲子口袋裏的通訊器，“他讓我把這個帶給阿塞爾。”
歲歲的眼睛旋即亮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都靈動了不少：“是通訊器！”
“你一定是個好人！”
將四分之一個巴掌大的通訊器接過來之後，歲歲一邊擺弄着，一邊激動地解釋了自己給蘭殊發好人卡的原因——
“垃圾星沒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聯繫的通訊設備，但你竟然沒有把這個通訊器佔爲己用！”
瞥了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眼，蘭殊不確定地試探道：“我拿着也沒用，顧楓說那個通訊器綁定了阿塞爾的生物特徵，其他人強行打開會引發爆炸，只有他的指紋纔可以…”
只見他身旁的歲歲三兩下把通訊器激活，“滴”的一聲，全息投影的操作屏呈現在了兩人眼前，寫着“歡迎登陸”的字樣。
兩人的腳步雙雙停在了第三層樓梯口，歲歲不解地扭過頭，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望向蘭殊。
後者凌亂眨了兩下眼睛，神色一時變得十分精彩：“……押送官總是喜歡騙我。”
獨自跟進房間後，蘭殊緩慢闔上了門，阿塞爾正面向進門的方向坐在書桌對面。
看到那張取下面具的臉的那一刻——那真的可以稱得上讓蘭殊眼前一亮的瞬間，蘭殊才後知後覺，那些對阿塞爾的溢美大概是押送官先生口中爲數不多的真話。
“眼前一亮”，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長相可以就這樣的詞來形容，但阿塞爾確實做到了。
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嘰嘰喳喳的歲歲被阿秋叫走了。爲了表示敬意，也算是初來者在變相地尋求庇護，蘭殊很識趣地自覺交出了那塊通訊器。
“科諾帝國的小孩兒，你很聰明。”接過通訊器，一如在停機臺說的那句“你很面生”一樣，蘭殊再一次見識到了阿塞爾高超的洞察力。
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動作看起來有幾分隨意：“說說看吧，你是怎麼想到僞裝成星際海盜的？”
這種情況之下，蘭殊自然選擇實話實說：“一方面是爲了唬住他們，另一方面，是顧楓先生告訴了我一些情況，科諾人在垃圾星不受歡迎。”
幾秒後，阿塞爾嘴角噙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兀自搖了搖頭：“可笑，他現在居然會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