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
足足七天，慕老爺子跪足了。
方寄然纔在晚上掐着點回家，看見慕老爺子佝僂的身子搖搖欲墜，他伸手扶住。
“慕老爺子，您這身體不好，千萬注意。”
“跟我進來吧。”
慕老爺子掐着大腿，耳畔傳來方寄然不冷不淡的聲音，他差點以爲聽錯了。
方寄然是他進去嗎？
進到方家裏？
慕老爺子雙手撐着身體試圖站起身，卻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到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站穩。
他強拉出一抹笑容，“我們走吧。”
慕老爺子第一次進入方家的客廳，這幾天，他只能從遠處眺望。
偶爾能看到落地窗的窗簾拉開，從而看見裏面的擺設。
是很溫馨的佈置。
不多時，方寄然就從樓上起來，手上拿着一盤磁帶。
方寄然道：“老爺子，這是我妹妹重病在醫院治療時，錄下的視頻，裏面是她想跟慕陽鴻說的話。”
“有了這個內容，您的那寶貝兒子，是不可能尋死了。”
慕老爺子要伸手拿磁帶。
方寄然倏地收回手。
“忘記說了，現在您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我會去星城，親自把這盤磁帶交給慕陽鴻。”
“好……”
慕老爺子鞠了個躬，感激涕零。
……
第二天。
星城機場。
方寄然帶着一個小跟班下了飛機。
方月棲感受着來自星城本地的風，感嘆一句，“這是我第二次來星城，星城的空氣都是好聞的。”
“你狗鼻子？”
方月棲笑容在嘴角消失，來自方寄然的嘲諷。
她不想搭理。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方月棲給路顏發了消息，還給慕執發了消息，算是提前通知，她要去的地方就是青灣路75號。
“爸，您直接在市區那個代景中心廣場放我下來，慕執哥來接我。”
“我們一起去。”
方寄然說。
方月棲：“您不是要去醫院？”
方寄然理直氣壯反問，“誰說的？”
方月棲：“你祕書。”
方寄然：“他說錯了。”
“……”
一個多小時後，到了青灣路75號。
路顏被許五扶着，生怕她一個站不穩就摔跤，現在肚子裏的孩子是越來越大了。
是方寄然他們的車停住，車上下來了方月棲。
“路顏姐，我終於見到你了。”
“好想念你。”
方月棲深刻謹記路顏是個懷着孩子的準媽媽，自己激動擁抱之餘，一定要注意。
她剛要抱住——
一隻手從她面前穿過，直接把她給擋住。
方月棲一看，正是扶着路顏的那個女生，表情酷酷的，“什麼……意思呢？我只是想抱抱我路顏姐。”
許五公正無私，“先讓何嬸給你全身消毒才能抱路顏小姐。”
“……”
方月棲額頭上有幾條黑線劃過。
就是說是不是也沒有必要。
她身上是有病毒嗎？
方月棲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竟然讓她感覺到了一股歧視。
方月棲質問，“是誰要你們這麼做？”
“三爺。”
方月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慕執的確是那種小題大做的人。
不過，這也是他另外一種關心路顏的表現。
方月棲已經自顧自給自己的不爽找到了解釋，她心甘情願去做了消毒。
隨後，也心滿意足抱到了路顏。
方月棲在她身上蹭了蹭，像個小孩一樣：“路顏姐，我要跟你說件事。”
“什麼？”
“你公公去了方家，還跪了七天。”
“跪了七天？”路顏聽到這個消息，確實十分震驚。
她只知道慕執不會讓慕陽鴻去死。
在慕陽鴻尋死行爲發起的第一次後，慕執會偶爾去醫院看看慕陽鴻。
不知道做了什麼，但是一旦慕執去過。
慕陽鴻就會安定兩天。
原來這幾天，慕執去醫院是爲了給老爺子下跪爭取時間？
合着這麼幾個月的折騰，慕執都放任慕陽鴻，是爲了要走這步棋。
方寄然在旁邊看懂了。
“你已經想到了。”方寄然用得是陳述句。
路顏點點頭，試探性給出自己的猜測，“其實，你們也不會讓慕陽鴻死，即便慕老爺子不去方家。”
“不過你們的目標，就是爲了讓老爺子去方家。”
“我沒猜錯……舅舅，你們是合作了？”
方寄然、慕執和慕陽鴻合作了。
他們的合作就是讓慕老爺子去認錯。
世界上做錯了事情的人很多，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原諒的。
也不是每個受了傷害的人，都一定要原諒那個人。
道歉是必須程序，而被原諒卻不是必然結果。
方寄然露出贊同的眼神。
他似乎有點欣賞路顏就猜到這一層。
方月棲眼睛一轉，聽他們說完了，才暗暗說了一個既能表示驚訝，又能表示髒話的字。
“爸，你們真聰明啊。”
“……”
方寄然無語地瞥了眼方月棲。
這句聰明的話從她的嘴巴里說出來，總是沒那麼好聽。
另一邊，醫院，慕陽鴻病房裏。
慕陽鴻喫着蘋果，語重心長望着窗外的風景，外面陽光正好。
慕執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長腿一邁，進入病房。
“想出去就去？又不是真的要死。”
“……”
“東西拿來了沒有？”慕陽鴻一聽這口氣不善的話，自己脾氣也變得不太好。
慕執將那盤磁帶遞給他。
慕陽鴻讓保鏢去把磁帶放在該放的地方，不一會兒，病房裏的電視裏就播放出視頻。
視頻裏出現個短髮女人，女人面色憔悴，臉上有了些許細紋，卻並沒有讓那張風華的臉，失去半點美人的韻味。
女人咳嗽起來，笑容美好，“陽鴻，好久不見，挺不想給你錄視頻的。”
慕陽鴻眼眶猝不及防就紅了。
女人停頓了一會兒，“仔細想想，我都要死了，生命中重要的人我都叮囑了一遍，只剩下你。”
“不想讓你後半生幸福美滿，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着我們的孩子娶妻生子。”
“哈哈哈哈不會吧，難道你想我祝福你生活和美，不可能的。”
女人的眼底流露出濃濃的不甘。
僅僅是那短暫的幾秒鐘，她漂亮的眼眸就又恢復一潭死水。
慕陽鴻按了暫停，只聽到這裏，他就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