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在地頭邊喫邊說話,剛纔忙忙碌碌的,每個人都出了一身汗,現在閒了下來,雖然太陽還照在頭頂,卻有一陣的涼風。

    盧爸爸拿出腰上別的煙鍋,想抽一袋煙,休息一會兒,繼續收割,忽然聽到隔了一片麥子那邊的地裏傳來一聲尖叫:“爸……”

    喊得帶着悲慼帶着驚恐,將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秦果馬上聽出是盧菊蘭。:

    菊蘭爸怎麼了?大家屏息凝神,

    卻是半天沒了聲息,

    盧學文家的麥子地跟盧菊蘭家的大概相隔四五家人,有幾十米的距離,站在田埂看不見,想要穿過麥子地又有點遙遠。

    而且麥子地也不好穿行。

    沒等秦果有所反應,盧學文率先沿着麥子地埂向地頭跑了出去,兩個高二學生也跟着跑了,秦果反應過來,跟在兩人後面,繞了一大圈到了盧菊蘭家地裏。

    就看見菊蘭爸直挺挺地躺在自家麥子地邊窄窄的地埂旁,盧菊蘭焦急的跪在他的身邊,使勁的搖晃着,旁邊站着幾個從別的地裏趕過來的鄉親。

    其中就有盧菊蘭的三叔,三嬸,貴寶。

    那貴寶像個多動症的孩子,在不大的,昨天盧菊蘭爸割出來的那一道空地裏顛來顛去的跳,嘿嘿的傻笑,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值得高興慶幸的事情。

    氣的他爸不停的瞪他,還時不時的過去將他拽到自己身邊掐一下擰一下,示意他不要這麼活潑。

    盧三嬸一直低頭,看人多了,過去將傻兒子死拽着。

    “怎麼了怎麼了?”盧學文推開擋在前面的幾個人,蹲在了盧菊蘭身邊。

    兩個高三學生站在他身後,秦果靠不上去,繞過去站在菊蘭爸頭前。

    菊蘭爸臉色蠟黃直挺挺地,昨天才割的麥茬,就在他的身下戳着,秦果看着都覺得疼。

    盧菊蘭一直高一聲低一聲地喊着爸,使勁的搖晃着他的身體。

    旁邊圍着的人也跟着一起呼喚:“敬儒,你這是怎麼了?”

    “他二叔,你這是怎麼了?倒是睜開眼睛看開啊!”

    “二表哥你醒醒,是中暑了還是怎麼了?”

    大家只是圍着他不停的呼喚,按照輩分稱呼,也沒有人敢上前幫忙。

    雖然現在還是八十年代,醫學知識還不普及,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經驗,像這樣不聲不響地躺在地上的人,是不能隨便亂動的。

    盧學文到底是有文化的人,他喊了幾聲之後,先是用手翻起菊蘭爸的眼皮,看了看,應該沒太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又開始掐他的人中,剛開始只是試探性的,後來用了力,差不多兩三分鐘,人中都掐破了,菊蘭爸的嘴脣才哆哆嗦嗦微微張開發出一聲長長的:噓……

    然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滴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盧學文忙說:“醒了醒了,應該是太熱,中暑了。二爺,你先別動躺着,你還覺得差不多了再起來。”

    “菊蘭,有糖水嗎?拿點過來給你爸喂點。”

    盧學文輩分小,叫盧敬儒二爺,對盧菊蘭就直呼其名了。

    羅學文看自己學過的一點知識將人救醒了,非常興奮,賣力的喊盧菊蘭,將瓦罐子裏的糖水拿過來用小勺子舀了一碗,給菊蘭爸一點一點的餵了進去。

    菊蘭爸茫然的轉動着一雙渾濁的眼睛,往日的那點小精明蕩然無存。

    盧學文看他好像沒多大事了,對站在旁邊還關心的指指點點,詢詢問問的村民們說:“沒事了沒事了,大家都去忙吧,一會兒太陽曬得受不了。”

    大家便叮囑幾句,讓盧敬儒多疼一會兒,一會兒起來了能幹就幹。幹不了早些回家休息着,又囑咐盧菊蘭好好照顧他爸,然後全都散去了。

    盧學文的大夫二姐來,大家都走了。

    她看了看菊蘭爸,確定他沒事,姐弟兩準備一起走。

    臨走之前盧學文還不忘對秦果說:“果兒,涼粉你吃了,酒麩子也吃了,我家也沒多少麥子,你就在這兒幫菊蘭吧。”

    盧文學不管是作爲老師還是鄰居都不錯。

    秦果陪了一會兒盧菊蘭,幫忙把盧敬儒扶起來,又給他端了碗白糖水。

    盧敬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白糖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就想起來,可是身子剛剛起,就撲通一聲坐了下來,一隻手抱着頭動也不敢動,好半天才是慘兮兮的說:“我怎麼覺得天旋地轉,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真中暑了。

    秦果在褲子口袋裏摸了好一會兒,摸出一小袋人丹,數出6粒兒,交給菊蘭:“把這個給你爸喫下去,治療中暑效果很好的。我那天去給我爸買的,一會兒我再去藥店看看有沒有藿香正氣丸。”

    菊蘭爸吃了藥覺得感覺還不是太好,又不敢隨便站起來,只好依舊靠在地頭邊躺着。

    他虛弱無力的對盧菊蘭說:“我看我今天也不敢動了,你把那道最黃的收割了吧,剩下的我明天加把勁兒。”

    盧菊蘭耷拉着眼皮兒說:“也只能這樣了,你就在這躺着吧,鐮刀都磨好了,我慢慢的割,果兒幫我遞個鐮刀搓個麥繩,綁個麥捆兒。”

    秦果馬上保證:“沒問題,”’

    盧菊蘭將盧敬儒扔在地上的老黑棉襖拿起來披在身上,手裏提了個鐮刀,就去了麥趟子。

    秦果撿起地上的草帽蓋在菊蘭爸的臉上,免得他的臉被曬傷,拿起磨刀石旁邊磨好的鐮刀刃,提着罐子白糖水,也跟着盧菊蘭去了麥趟子。

    就看見盧菊蘭學着爸爸的樣子,半蹲着身子,右手拿着鐮刀左手抓着麥子,咔嚓咔嚓的割了起來。

    一把麥子有時候要割幾下還會剩下一兩根。

    割下的麥子亂七八糟的倒在腳面上,她一點兒一點兒地把倒下的麥子踢一邊兒去,好幾次麥芒都扎傷了腳面。

    比盧學文手藝還差,跟姐夫哥有一比。

    ,她好幾次直起腰身,還不停地,用拳頭捶着後腰背。

    可是即便是這樣手忙腳亂,滿頭大汗,頭上的草帽也掉了好幾次,一個小時過去了,她才割了五行麥子,往前走了不到十米遠。

    她沮喪的看着前面長長的麥行,帶着哭腔說:“照這麼下去,晚上也割不到一半長。這一道已經黃透了的麥子,今天再割不完的話,明天穗兒就掉了。”

    秦果看着這不到十米剛剛割完的麥趟,最高的麥茬足足有一尺多長,這跟將麥穗從麥杆上掐下來,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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