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阿姨這幾天都嚇得不敢說話,我連家都不敢回。”
“我就怕看到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和那喫人的表情。”
“他三姐就是這個時間淹死的,每一年這個時候他都把自己關在屋裏。”
“飯不喫,水不喝,敲門也不開。”
多大夫說的很沉痛,滄桑的臉上,佈滿了愁容。
秦果看着難受,聽着心裏也不舒服。
多鋼,從小學到高中畢業都是她的班長,是所有同學學習的榜樣。
她說:“可是我們以前都沒怎麼說過話,我就是見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多大夫說:“你說什麼都行,只要他能開口跟你說話,只要他不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說實話,我是真怕他神經出什麼問題,可是我又不敢帶他去醫院檢查,現在你們馬上就要高考了,其實高考不高考的我已經都不在乎了,只要他好好的。”
多大夫說完痛苦的低下頭,秦果看見他的頭髮已經有多一半都白了。
其實他的年紀還不算大,也就是40多歲。
秦果想了想,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
多大夫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能放下身段求一個小輩。
應該是實在沒辦法了。
多大夫臉上閃過一絲驚喜,激動的說:“謝謝果兒,以後只要你用得上,我一定會幫你的。”
“不用不用”秦果起身說:“我也只是去試試,我是我們班上最不起眼的,也不知道班長他會不會理我。”
說完,起身出了醫院,去隔壁衛生院家屬院,出醫院大門的時候,看見多剛的媽媽薛護士長,站在病房門口,本來風韻猶存的臉都枯萎了。
到了衛生院家屬院,進了大門,是一條長長的過道,院子裏有一排長長的房子,差不多有二十幾間,按照衛生院職工年齡資歷人口,差不多住了十幾家人。
多大夫因爲是雙職工,副院長,主任醫師,兩口子老資格,所以住在家屬院最裏面,也是住房面積最大最寬敞的地方。
家裏有一個套間兩個大間,其中一個大間的門正對着大門。
多鋼就住在那間房子裏。
秦果,直直的穿過過道,一直到了最裏面。
房門緊緊的關着,窗簾也拉着。
秦果敲了敲門,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秦果繼續敲,邊敲邊喊:“班長班長,我是秦果,盧老師讓我來喊你過去,說是幫忙填寫准考證。”
這是秦果臨時想出的藉口。
多鋼雖然平時不太管班裏的事情,可是對老師分配的工作還是很認真的,尤其是填寫報告通知的事情上。
短暫的安靜之後,屋子裏傳來細細嗦嗦的聲音,過了大約三分鐘,門開了。
秦果有點不知所措,多鋼當了那麼多年的班長,雖然平時有點不近人情,自視清高,但是眼神還是和善的。
她愣了愣說:“盧老師讓我們去幫忙填寫准考證。”
多鋼說:“我們都畢業了,還要我們做嗎?”
他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一點感情色彩,而且聽起來好像有點飄忽,還有氣無力的。
秦果說:“應該是高考的人太多,盧老師一個人寫不過來,這幾天又在收麥子,學校老師都放寒假了,只有盧老師家離得近。”
多鋼就站在門檻內,伸手,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一把梳子,隨意的梳了兩下頭。
就出了門檻。
才幾天沒見,他更瘦了,白色的襯衣又寬又大,褲子也寬寬鬆鬆的,都快掉襠了。
秦果有點片刻的發愣。
她搬來雲都鄉,纔是小學三年級,就跟多鋼是同學。
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多鋼從來都是同學中穿的最好,最乾淨最精神的。
甚至也是長得最帥的!
她到現在還記得多鋼小學作爲大隊長,每週一學校升旗的時候,代表,全校同學升完國旗向老師彙報情況,的帥氣動作。
初中高中就更是帥的一塌糊塗。
就這樣一個,小學初中高中都是一騎絕塵的班長,怎麼會頹廢到現在,毫無形象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衛生院家屬院的大門,去了隔壁學校,多鋼走的很快,背部稍微有點彎。
秦果裝模作樣的走在後面,大大的學校院子裏,除了看門大爺沒有一個人,兩人在盧老師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好半天,敲了好幾次門,門鎖着,裏面根本沒人。
多鋼質問的眼神就殺了過來。
秦果也是裝作百般疑惑,撓着後腦勺說:“盧老師親自到我家來通知的呀,說讓我喊上班長幫他填寫高考證啊。”
“他還說讓我去找班長,他現在就去學校。”
“我們倆一起到學校的,他進了學校我來找你的。”
秦果說這些的時候一點心虛感都沒有。
也說的很放心,她根本不怕被揭穿。
因爲她上午碰見盧老師了,盧老師說他去要幫一個同學家割麥子了,同學家在別的村莊。
而且今晚不回來了,因爲他家的麥子已經割完堆在場院了,碾場要等到後天村裏拖的拉機有空檔。
兩個人又在學校院子裏轉了好幾圈,最後當然是找不到盧老師了。
多鋼氣呼呼的往外走,秦果也跟在後面嘟囔:“這個盧老師,真是拿我們學生開涮呢?說好的讓我們來幫忙,他自己又不來,什麼意思啊?要不咱倆去老羅老師家找找,看看他是不是他有事耽擱了。”
說完暗暗向盧老師賠情道歉,她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呢,因爲這個多班長不是一般人,跟一般人不一樣。
多鋼頭也不回,一路疾走,一言不發的出了學校大門,看都沒看秦果一眼,拐過去就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