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栓狗也沒多想,就站在小路口的地方等賈隨心,邊等自己慢慢的上坡。
今天早上,因爲要去岳父家,他專門沒喫飯,準備等到了岳父家好好的喫一頓。
按照習俗,新女婿三天回門,孃家要給做臊子面還要蒸肉丸。
他以爲只要到了岳父家,按照長輩教他的,好好叫幾聲岳父岳母,給個無限期的承諾,就能混一頓飽飯。
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肚子餓的貓抓似的,慢慢走了一會兒,便想着趕緊回去先喫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
他回去先進廚房找喫的了。
家裏人這個時候去外面幹活的幹活了,留在家裏忙碌的還在忙碌,沒人顧得上問他回門怎麼樣了,怎麼現在回來了。
等他填飽了肚子,又捲了一根菸抽完,跟剛剛喂完豬狗掃完院子,坐在院子裏撿着韭菜,準備醃鹹菜的母親說了幾句話。
這纔想起賈隨心還沒回來。
“死婆娘,拉泡屎沒完沒了了,拉石頭呢。”
他罵罵咧咧的往外走,到了大門外,站在門前往坡下看,整個窪坡鬼都沒有一個。
只有對面的梯田裏有人在耕地,撒肥。
他有點慌,跑下門前的小路,一口氣跑到了溝底,去眼睛能看見的土旮旯,土坎下都看了。
哪裏還有賈隨心的影子。
他的腦袋轟的一下就炸了,心也空空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兆,他站在溝底,喊着梯田上耕田撒肥的人。
可是大家都只顧着幹活,沒看見賈隨心。
賈栓狗急了,像只沒頭的蒼蠅在溝底來來回回竄了好幾趟,山溝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三條,一條是順着溝底的小路上賈窪坡口,一條是對面梯田邊上的小路,可以上到對面的原頭。
還有一條就是順着窪坡,拐去緊緊急避難的幾孔窖洞。
賈栓狗最後決定上賈窪坡。
因爲如果賈隨心去對面梯田的話,現在應該還在上坡。
應急的防空洞應該也不會去,藏在那裏總是要出來的,站在他家大門外就能看得見。
賈栓狗上了賈窪坡口,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賈隨心從防空洞口探出頭來。
賈窪坡口處的大窯洞,是生產隊那會兒,爲了防洪防雨挖出來的,又大又堅固,裏面應急的東西一應俱全。
賈隨心的父母曾經就參與過這項工程的建設,他們把這事當做自己做過的貢獻,無數次的說給兒女聽。
賈隨心知道窯洞邊上其實有一條很窄的,很陡峭的小路,一直通上坡頂的。
只是這條小路一般沒人走,只有那平原處誰家放羊,山羊纔會走。
卻是因爲一直有山羊走,這條路至今還保存着,非常陡峭崎嶇。
但是對賈隨心這樣從小生長在山溝裏的村姑,根本不算什麼事兒。
這才摸了摸自己縫製的布包,裏面裝着10只大饅頭,每個饅頭上還有紅點兒。
這是講究:新媳婦三天回門,婆家會準備10只大饅頭,也就是5雙,寓意好事成雙,十全十美。
她拿出一隻饅頭喫完,順手從包裏拿出剛纔在坡上摘的野果子解渴。
然後壓了壓褲子口袋的10塊錢,想了想,覺得褲子口袋不安全,又拿出來,很仔細的塞進了貼身肚兜的小口袋裏。
這個貼身小肚兜兒,是母親精心爲她縫製的,繡着鴛鴦戲水裏面還做了一個小小的口袋。
母親告訴她,雖然做女人一輩子圍着鍋頭轉,但是必須給自己弄點私房錢,以後回孃家的時候就可以給爹孃買東西。
周芒野秦果見賈隨心兩個人走了,同賈登科父母寒暄幾句,說還有事要辦,也急匆匆的走了。
出了大門,周芒野默默的低頭推着自行車,沒說話。
他心裏着實不好受。
雖然他只是鄉政府的一個幹事,也才上了兩個月的班,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鄉政府幹部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幹事,對老百姓來說就等於是父母官。
作爲地方上的父母官,看到賈栓狗賈隨心兩個年輕人,本來好好的親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覺得自己好像也有責任。
秦果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今天特意的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就是爲了來幫賈老二家主持公道,討回200塊錢的彩禮。
順便還想利用鄉政府幹事的身份,教導賈隨心兩口子好好過日子,甚至還想着用鄉政府的幫扶政策,扶持小兩口種植點菸葉,或者養點山羊。
結果,情況卻成了現在這麼個樣子。
走了一會兒,秦果小聲說:“周芒野,咱們兩個也盡心盡力了,只能幫到這一步了。”
“賈栓狗這個人心眼太小,格局不大,大男子主義嚴重,脾氣還暴躁。賈隨心也是沒有辦法了纔會嫁給他,其實根本就沒看上,這兩個人走在一起,遲早要分開的。”
周芒野這才說:“他們兩個早分開早解脫,以前咱沒見過這個叫賈栓狗的,今天一見,跟賈隨心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是覺得我很失敗,今天來之前我還覺得我是可以主持公道的人,可是看他們那個樣子,我根本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前我從來不知道農村的事情這麼複雜。也不知道社會上有這麼多複雜的人。”
“我從部隊轉業回來,在家裏待了半年。來上班加上在縣武裝部的,也就三四個月,我覺得我什麼事情都處理不了。盧菊蘭家的事情我無能爲力,賈隨心的事情我無能爲力,史冬梅的事情我無能爲力。甚至縣城郭燕的事情我也無能爲力。”
“還有郭鄉長家,真的是一家一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