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孩子似的,跟女兒配合,看兩個純重孫子,只顧着跟雞跟狗玩耍,將餅乾跟桃酥偷偷的拿進自己屋裏,藏進了桌旁邊放的一個箱子裏。
老小孩老小孩真是沒錯。
還是這個年代物質生活水平太低,交通不方便,老人的思想不開放。
郭爺爺解放前就乾地下工作,是縣城僅有的少有的老資格。
工資比秦勝利還高,他還種着郭奶奶去世以前村裏封的承包地,看病吃藥,藥費報銷。
他平時也捨不得亂花錢,所以手裏有錢。
秦果很想給老爺爺講講,幾十年以後,這個年紀,這種資格,這種條件老人的消費觀念。
那就是一切以身體健康爲主,喫好,休息好,適當的時候來一趟說走就走的短距離旅遊。
當然除了豐富的,營養搭配之外,還有適合的營養品。
保健品除外。
可是秦果也知道,就算她說了,郭爺爺顯然也不會聽的。
他會把自己的錢緊緊的攥在手裏,捨不得喫,捨不得花。
給精心照顧自己的孝順的大女兒都捨不得花。
秦果覺得老人實在是太想不開了,農村有一句話叫做閻王爺叫你三更死,活不到四更天。
80歲高齡了,誰知道還能有幾天活頭。
到時候人死了,錢沒花完,那就遺憾了。
可她知道這些話不能說說了,老人家也聽不進去。
屋子裏的郭鄉長聽到外面的聲音走了出來。
他臉上的鬍子刮的乾乾淨淨,稍微有點長的雜亂的頭髮,也理過了。
穿一件薑黃色的長袖襯衫,淡藍色的褲子,黑色的布鞋。
比前些日子,精神整潔了很多。
他看見周芒野笑呵呵的說:“我想着你今天會來接我。這樣吧,先來我屋裏喝點水,你們兩個有事就去辦,辦完了下午來我家喫飯。咱們明天早上再回去。”
說完略微不好意思的補充:“王翠花答應好好養傷,傷好了跟我好好過日子。但是我得把他孃家人和我家的親戚湊在一起喫頓飯。算是我低頭認錯,表個態。我已經打發幾個侄子去請王翠花的孃家人,幾個侄媳婦兒和堂妹去縣城買菜買肉了。”
“對了,小周,你帶錢了嗎?借給我點!”
“我這幾個月的工資都捎回來了,都到我爸手裏了,他不往出拿我也沒辦法!”
人老了就是,愛錢怕死,沒瞌睡!
郭爺爺妥妥的全都佔了。
周芒野看了眼秦果,她已經將賈登峯還回來的100塊錢拿了出來雙手遞給郭鄉長。
有眼色。
郭鄉長接過錢小聲說:“我爸這個老財迷,把錢存起來全部給我大兒子了,存摺都給了。手裏留了點錢說是給小兒子,但是說只能是他去世之後,還得由我保管着,以後等我小兒子上學結婚的時候用。”
“他喜歡我大兒子,給我大兒子的存摺都有1萬多。我大兒子現在是有錢人,上大學的孩子,已經有2萬塊多了。”
“這100塊錢我先拿着,我知道也用不了這麼多,等我回來上班的時候還給你們,我會在以後的工資裏面把花出去的錢扣回來的。”
也許是緩和了家裏的矛盾,郭祥長的臉上竟然帶着些許的孩子氣,渾濁的眼神也靈動多了。
周芒野忙說:“這樣的話,我們就先去忙了,正好我也找我戰友有點事。下午我就不來喫飯了,明天早上直接來接你回去。”
郭鄉長兩口子關係緩和了,請兩家人喫飯,這是他們家庭內部的事情,作爲外人就不參與了。
郭鄉長也不勉強:“這樣也好,你明天早上7點來接我。我把我小兒子帶去玩幾天,讓我大姐輕鬆輕鬆。”
他送兩人出了大門,又壓低嗓門,也不顧自己年齡:“小周啊,真沒想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跟小青年一樣。昨天晚上差點都給王翠花跪下了,她才答應我好好過日子,不計較以前的事。”
“都是我大兒子走的時候教我的,他說他已經跟王翠花說好了。我大兒子長大了,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說現在他媽跟後面找的那個男的也分開了,可就算分開了,我跟他媽也走不到一起了。”
“他說他以後會孝順他媽,讓我跟王翠花各自好好過日子。我也想過了,我跟王翠花分不了,只要她以後好好過日子,我也就湊合着過吧。”
“我總得把我老父親埋進土裏,把兩個小兒女拉扯大。”
聽起來李竹馬纔是人間清醒。
他這樣處理父母王翠花之間的問題,完全正確。
作爲旁觀者,秦果也覺得郭鄉長李班華之間,隔了那麼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兩人的感情也不純了。
倒是郭鄉長王翠花,雖然吵吵鬧鬧這麼多年,中間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牽絆,也許明白了各自在家庭中所佔的分量,各自退一步,還能走下去。
周芒野秦果出了郭鄉長家的院子,坐上車,調轉了車頭。
秦果從玻璃看到郭鄉長站在大門口跟他們揮手,他的頭頂已經禿了,在太陽關下,閃閃發亮。
頭髮也全白了,靠在大門框上就像個老頭。
想起郭鄉長剛來雲都鄉的魁梧,也想起了秦勝利。
兩個將要退休的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心裏有點苦澀。
秦勝利和郭鄉長這輩人,生活的都比較辛苦,他們思想保守,謹小慎微,尤其是在個人生活方面。
郭鄉長當年確實犯了大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雖然是他自己意志不堅定,也是見識太少,經不起誘惑。
周芒野開着車,先在縣城的大街小巷轉,兩人睜大眼睛看着窗外,想看看能不能恰好發現秦小蘭。
周芒野說:“郭鄉長跟王翠花和好,退休以後就能回家安享晚年了。這段時間我還真替他發愁,擔心他退休後沒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