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呵呵的,喝了一口豆漿,又長呼出一口氣。

    “八里路算啥呀?以前跟着隊伍跑,一晚上得走四五十公里,老嘍,現在走不了了,不過從村裏來你這兒買張煎餅還是可以的。”

    葉星聽着老人說他過去的事,又加了一勺麪糊,這張煎餅就厚實了些,她時不時擡頭看老人一眼,聽到老人說起曾經的英勇跟感動時,她也忍不住跟着激動,聽他說到曾經的不易時,也會跟着傷感。

    煎餅成形,她直接往上面打了一個雞蛋,老人看到,無奈道。

    “我們以前啊,不允許佔老百姓的便宜,你這女娃心眼兒好啊。”

    葉星一邊給煎餅抹醬加菜,一邊說道。

    “我是敬愛您這樣的人。”

    老人接過煎餅,把喝了豆漿的空碗給葉星放下,又說了聲謝謝,拿着煎餅就走了。

    葉星站在那兒,透過車窗玻璃看着老人挺直的背,眼中也有些悵然。

    “大姐,我……還要煎餅。”

    有些好聽又羞澀的男聲響起。

    葉星迴頭,發現是昨天來過的那個楊月一,不由揚脣一笑。

    “你還給你妹妹買煎餅?”

    楊月垂着腦袋嗯了一聲,小巧的耳朵尖兒都泛起了紅暈。

    葉星覺得這孩子真有意思,這麼靦腆的性子,在工廠真的不會被人欺負嗎?

    葉星又坐下攤煎餅,才把麪糊舀鍋上,又來幾個買包子的,葉星現在不能走開,只好讓人家等一等。

    可那幾人明顯很急,楊月一就小聲說道。

    “大姐,我幫……你行不?”

    葉星楞了下,隨後點頭。

    “行啊,謝謝你啊!”

    楊月一小心的打開裝包子箱子的蓋子,用油紙墊着取包子給那幾人拿包子。

    收了錢數好了,遞給葉星。

    葉星看看自己的手,對他說道。

    “你給我壓箱子底下吧。”

    “哦”

    楊月一的煎餅做完,葉星看了看麪糊,也就剩兩張的量了,今兒看來這煎餅比包子先賣完。

    今天她包子蒸的比昨天多,一直賣到十點多才賣完,豆漿也沒剩下,陸北辰來的時候,葉星這邊什麼都空了。

    陸北辰看攤,她回去做燜面。

    燜面出鍋,她看包包子還剩下一點兒肉,就用大蔥給孩子們炒了,她端着大盆出門,把門鎖好,叮囑倆孩子就在家裏喫飯,連窗戶也別打開,這纔出門。

    今天的燜面比昨天賣的快,葉星也沒怎麼再賣力吆喝,昨天她那麼吆喝,就被很多人鄙夷,做個體戶就夠丟人的了,居然還當街吆喝,這臉皮到底得多厚,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嘲笑。

    葉星可不管他們背後怎麼編排她,她的燜面能賣出去就行,再說,她不覺得她做個體戶有什麼丟人的,八四年經濟全面放開,個體經營,民營企業多了去了,賺錢纔是硬道理。

    午飯賣完,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今兒陸北辰不用再做飯了,她給家裏留了一大盆燜面,夠一家人喫。

    可是剛推着車要走,就見學校裏出來幾個女學生,她們互相挽着胳膊說說笑笑的出了二中校門,其中一個女生在看到葉星時,臉色就是一變,腳步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秀琴,怎麼了?”

    她的幾個同伴都疑惑的看着她。

    “你怎麼了?”

    她們順着陸秀琴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長相出衆,可是打扮特別土氣的女人,而且她手裏還推着一輛小喫車。

    “你認識那個擺攤兒的?”

    陸秀琴臉色變換,心虛的搖搖頭。

    “不認識,就是看見……長的跟狐狸精似的,多看了兩眼。”

    她的那幾個同學立刻笑起來。

    “狐狸精?你可真會誇她,那就是個擺攤兒的個體戶,你看看穿的跟個球似的,狐狸精最起碼還是真的好看,我可沒覺得她哪兒好看。”

    “就是,這樣的人不知道怎麼想的,也不嫌丟人,正經人家誰出來擺攤兒?家裏得窮成什麼樣才幹這個營生?”

    陸秀琴被她那些同學說的擡不起頭來,見葉星竟然停下車朝她走過來,趕緊拉了同學就走。

    “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你們不是說要吃麪嗎?快走,一會兒沒位置了!”

    葉星快走了幾步,笑呵呵的想跟陸秀琴說話,可是陸秀琴走到她身邊時,卻趕緊低下了頭,而她的那些同學朝葉星看過來的眼神也都是不屑跟鄙夷。

    葉星呆了呆,看着她們從她身邊過去,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呢。

    自己默默走到小喫車旁,推着車一邊走一邊想,才慢慢想清楚,陸秀琴是……覺得她丟人?個體戶丟人?不想讓她同學知道?

    葉星心裏都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了,回家就把遇上陸秀琴的事跟陸北辰說了。

    陸北辰沉默了好一會兒,眉心越擰越緊,他握住葉星的手,聲音有些沉。

    “她不認你,咱就當不認識她,繼續幹咱的生意,小兔崽子不知道好賴了,別管她,我也當不認識她。”

    葉星看着陸北辰氣呼呼的樣子,她倒是反過來安慰他。

    “沒事,我不生氣,就是有些意外而已,秀琴我記得一直都是很乖巧懂事的孩子,可能她馬上要考大學了,覺得我們給她丟人吧。”

    “我們怎麼給她丟人了?我們踏踏實實做自己的生意,哪裏丟人了?”

    葉星還是第一次見陸北辰這麼生氣,說話聲音都比平時大。

    葉星湊過去,手放在他胸口上,一下一下給他順氣。

    “算了,別生氣,得了你的允許,那我以後可就真當不認識她了,她不主動來找我這個二嫂,我肯定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了?”

    葉星前世其實就是個心狠的女人,爲了自己想要的能不要老公兒女,她悔過是因爲之後發現自己這條路走錯了,所以重生回來,她沿着自己覺得對的路走,那就是自己男人跟孩子是第一位的,然後是她的事業。

    至於婆婆一家,說到底不過是因爲陸北辰他們纔是葉星的家人,既然陸北辰都說她不用主動去跟陸秀琴親近了,那葉星絕對能做到把她當陌生人看待,她可沒有熱臉去貼人冷屁股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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