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昇。”於澄突然喊他,停下腳步,身後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回過頭,碎髮被夜風揚起:“怎麼了?”
她對上少年的那雙眼睛,清澈無比,落拓不羈。
哪怕看一萬次也會心動的地步。
沒等於澄開口,賀昇包裏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打個手勢,從挎包裏拿出手機接聽。
她站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等着他。
“舅舅。”賀昇說話清清冷冷的,和平時的冷淡不同,帶着顯而易見的距離感。
“嗯,24號的機票。”
“好,謝謝。”
一通電話三言兩語地講完,賀昇把手機掛斷,他回過頭來問她:“你剛剛要說什麼?”
“沒什麼。”於澄不知道怎麼開口了,低下頭看着柏油路面,換了個問題:“你要去哪啊?”
賀昇收起手機,漫不經心道:“回京北一趟,有事情。”
“噢。”兩個對話來回講完,於澄又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呵——”賀昇突然拉長尾音輕輕笑了聲:“28號,你生日,我記得的,能趕回來。”
“”
“怎能回事啊澄姐,今晚吞吞吐吐的。”
“沒什麼。”於澄鼻子發酸,她前一秒都不準備再提這個事了。
她岔開話題,面子上還得裝得淡然:“我媽公司在京北,我哥也去京北實習去了,我高中以前寒暑假都在京北待的,這麼一想咱們是不是挺有緣啊,就算這會不在南城碰面,沒準以後也能在京北遇上。”
面前有落葉刮過,路燈暈染的光線落在她臉上。
賀昇低下頭看她,睫毛輕顫一下:“嗯,也沒準咱們早就遇上過了,但是你不知道。”
於澄微詫:“嗯?”
賀昇笑笑,又不怎麼正經地添了句:“我也不知道。”
“”
她就說呢,就算時間往前推幾年,她看見這張臉也該走不動道。
“你應該要考京北大學吧?”於澄試着問。
賀昇低頭想了想:“應該吧,還沒想好。”
“嗯?”於澄正疑惑他這成績,除了京北大學還要考慮其他什麼學校。
又聽他輕飄飄地補充一句:“也可能走競賽保送。”
於澄:“”
南城又下了場雨,徹底步入冬天的節奏,賀昇週五就去了京北,於澄這兩天就天天和許顏黏在一塊。
到了週末,兩人又去了溜冰場。
許顏單純對溜冰這件事的感覺上癮,於澄就想再練練,好歹下次別沒出息地叫人繼續扶她。
“澄子,你這幾天心情是不是不怎麼好?”遛完兩圈許顏下來休息,小聲地問她:“因爲賀昇不在?”
“不是。”於澄低斂着眉,靠在牆壁上情緒不明:“沒什麼,就突然覺得自己挺差勁的。”
許顏愣住:“嗯?什麼差勁,差勁什麼?”
看於澄不說話,許顏乾脆喋喋不休:“誰說你差勁的,賀昇?那我真是看錯他了,也就成績好點,一點眼光都沒有,敢這麼——”
於澄打斷她的話,笑出來:“不是,你別激動。”
“”
於澄一時尷尬住:“那怎麼啦?”
“也沒什麼。”於澄望向溜冰場上來回的人羣,目光飄忽,自顧自地說了句:“就是突然後悔這些年沒怎麼好好學習。”
休息好後,兩人繼續滑了一會兒,於澄坐到吧檯處休息,點了杯檸檬水。
“於澄?”一道粗獷的男聲響起。
於澄隨着聲音視線擡起。
三米開外一個穿黑色背心的男人正看着她,長相讓人不太舒服,下巴上冒着幾顆痘,啤酒肚凸出,胳膊下塌的垂肌上露出部分觀音的圖案。
道上混的,很多人都喜歡紋身紋滿背,能紋好的少,駕馭得住的更少,多數最後都成了這個鬼德行。
“還真是你啊。”孫信旺驚喜地看着她:“穿上校服就是不一樣了啊,差點沒認出來。”
於澄眉頭皺起來,一時認不出來。
孫信旺也看出她那反應是想不起來了,嘖一聲:“我在老城西那的檯球室看場子的,你忘了?得有兩年不見了。”
於澄神情很淡,要是兩年前,那她是真不記得。
那段時間認識的人太多,記憶都被蒙上一層吞雲吐霧的模糊感。
哪還能記得誰跟誰。
“我以爲你早不上學了呢。”孫信旺上下打量她:“不說真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學生。”
“謝了,當你誇我。”於澄侃道。
既然對他沒印象,那也不會有什麼過節,估計就是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緣。
許顏溜冰遛完過來,拿起於澄杯子裏的水就仰頭咕咚地一口氣喝完,她擦擦嘴角,額頭上的劉海都黏在腦門上,嬌憨又可愛:“熱死了。”
於澄笑笑:“那歇會兒。”
“這誰啊?”孫信旺指着許顏問於澄:“你朋友?”
於澄轉過頭去,那點笑意瞬間滯在脣邊,整個人像只刺蝟豎起背上的刺。
因爲孫信旺看許顏的眼神她太熟了,宛如毒蛇盯着獵物,貪心、陰毒。
於澄沒理他,回過頭來衝許顏勾勾手,讓她靠近些:“幫我買個小蛋糕好不好?剛剛那圈腳有點扭了。”
“嗯?嚴不嚴重?”許顏低頭,往她腳脖子那塊瞅。
於澄伸手把她腦瓜子擡起來:“正着扭的,歇會就行。”
“哦,你不是不喫甜食嗎?怎麼突然想起要喫蛋糕?”許顏納悶地問。
“心情不好唄,換換口味。”於澄笑眯眯地說。
“行啊,你等着吧,正好我想買他們家隔壁的奶茶。”許顏把東西丟給於澄看管,拿上手機就走了。
附近最近的蛋糕店來回也得二十分鐘。
直到許顏出門,孫信旺才捨得眼睛轉過來,緊追不捨地問:“哎,你還沒回答我呢,她是你朋友?也是學生?”
許顏標準的小白兔的長相,最遭這類人的惦記。
於澄撩起眼皮,直白而尖銳和他對上,冷聲道:“知道是學生還問?別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沒可能。”
孫信旺一愣,反應過來冷笑一聲:“喲,這是嫌棄我?”
於澄移開視線,沒說話。
“別以爲自己穿了身校服就真他媽是什麼好學生了,你朋友知道你以前是個什麼樣嗎?”孫信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哥當初把林哥打得住院,你忘了?”
記憶被勾起,於澄猝然擡起臉。
“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上林哥的車,你難道不是自願的?”孫信旺一字一句還在盯着她說,不打算放過她:“你現在這叫什麼?婊子還得立牌坊?”
一瞬間於澄彷彿被人掐住脖子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