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着電梯上到十九樓,於澄推開乘風唐辦公室的門。
跟這人濫情的本質不同,辦公室是禁慾的色調,室內只有乘風唐和他的一名私人助理在。
“把我從學校喊來什麼事?”於澄走進去,坐到乘風唐辦公桌的另一面坐下來,問。
助理見她到了後走出去迴避,順手把門帶上。
乘風唐拿出遙控器,把於澄身後的投影儀打開,嘴角帶着習慣性掀起的弧度:“有個事告訴你一聲,你上上個月送到f國展廳上的那幅《梧桐》,有人出價五百二十萬。”
“五百二十萬?”於澄不禁皺眉:“這人瘋了?”
f國的展廳算私人畫展,規格不大,於澄只隨便挑了副就送過去。
這畫談不上技術,也沒什麼表達出的信仰,是她高三時隨手畫的美術作業,直接就地選取了南城老梧桐爲參照物,就附中旁邊巷口的那一棵。
憑心而論,這幅畫最多是光影處理的好,真要她說,五十萬就頂天了。
“不知道,一個新出的收藏家,叫r,以前也沒聽說過這人。”乘風唐笑了下:“要賣嗎?”
畫賣出去的報價跟演員的電影票房差不多意思,一幅畫有人高價收購,其餘作品多多少少也能跟着水漲船高,身價也隨之上漲。
思量半晌,於澄勾勾脣,懶洋洋地撐着下巴道:“不賣,幫我聯繫一下,把價格擡到八百萬,看他還買不買。”
“好,不過這事我不敢打包票,你自己清楚這幅畫壓根不值多少錢。”
於澄不怎麼在意:“沒事,這人能出五百二十萬就夠人傻錢多的了,我就問一嘴,這個成不成都行,我這會就差個八百萬的。”
乘風唐點頭,整理了一下面前資料隨後問她:“你們京大是不是有個叫李子然的?”
“李子然?”於澄想了想:“專業一百多名開外的那個?”
“嗯。”
“你問他做什麼?”
乘風唐笑笑,伸手扶了下眼鏡:“你幫我把他簽過來。”
“這樣的你也籤?”於澄擡眸看他。
工作室裏目前除了於澄和乘風唐,除此之外也就只簽了兩個畫家。
乘風唐:“嗯,他商業價值高。”
於澄點頭,懂了,這人有值得營銷炒作的地方,而且李子然長得不賴。
乘風唐伸手把面前李子然的資料劃到她面前,趁此提議:“當然,你要是願意配合,你就是商業價值最高的那個。”
家世,成長經歷,京大文化專業雙第一的能力,再不濟單看一張臉。
隨便拎出來一個,資本稍加運作,乘風唐都能保證能讓於澄比娛樂圈的小花還火。
“得了吧。”於澄拿過那兩張資料表站起身,微聳下肩,帶着裙襬也跟着小幅度的擺動:“我又不缺錢,這事對我來說划不來,我可不想一出門就是墨鏡口罩,屁股後面天天跟一羣狗仔。”
乘風唐知道於澄沒興趣,也不多勸。
折騰完這一趟,等她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六點了。
賀升發消息給她,他課後有個學習小組,趁着週末前研究一下課題,七點半才能結束。
於澄無所謂,她先過去也行,但她沒鑰匙,還得去找他拿。
跑來跑去的還不如在宿舍裏等。
“姐姐,你看我這個鏡頭,拍的怎那樣?”方丁艾坐在書桌前朝她招手。
於澄放完鑰匙彎腰靠過去看,誠心誠意地評價道:“挺好的。”
“是吧,我也覺得好,情緒賊到位。”
“嗯。”
離七點半還有一個小時,她等得無聊,乾脆走到陽臺,從煙盒裏拿出根菸點上。
傍晚的風吹着,於澄站在陽臺看,京大里遍地都是銀杏樹,微黃,天生有種浪漫情懷的色彩。
方丁艾後腳跟着前腳過去:“我的姐姐,你不是還發着燒嗎?怎麼這就抽上了。”
“現在不燒了。”於澄笑笑,把煙盒遞過去:“我體質挺好的,明天都用不着去醫務室了。”
方丁艾半信半疑地把煙接過去,想着於澄今天中午那打算,站在她身邊把煙點上:“那今晚還要給你留門嗎?”
於澄笑笑:“不了。”
“嘖。”方丁艾小圓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出聲調侃:“真想見見你那男朋友,到底什麼樣能叫你念念不忘啊,這才入學三四天吧,這就開始乾柴烈火的了。”
“還成吧。”於澄轉過去,指尖夾着煙,望着暮色眯了眯眼:“我跟他才確定關係一天就分開了,要是沒分開,牀單早不知道滾了多少回了吧。”
她說着說着就笑出來:“不知道他怎麼想,反正我忍不住,早就想睡他了。”
方丁艾擡眼:“纔在一起一天你們就分開了?”
“嗯。”於澄點頭。
她只知道於澄跟她男朋友在一起然後分開,但不知道這個時間是一天。
在一起一天,然後彼此毫無消息地分開一年多。
這感情真是夠坎坷的,換她她就直接算了。
“這人到底什麼魅力啊,能讓你這樣?”方丁艾發出感慨。
“呵。”於澄笑了一聲,擡手把煙放到順手帶過來的菸灰缸上面,輕輕磕兩下,才淡淡地開口:“能讓我想好好地談個戀愛吧。”
“嗯?”方丁艾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字面意思。”於澄說:“以前經歷過一些變故,所以對男女關係的看法挺負面的,說白了就是不信這玩意,一開始找上他也就是看上他那張臉,想玩玩。”
方丁艾點頭:“我也不信,畢竟我是一個被連續劈腿四次的可憐孩子。”
她跟於澄隨口聊過自己的感情經歷,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操蛋。
她頭髮之所以成這樣也是原本想自暴自棄染個綠,臨到頭沒狠下心才染成藍色。
於澄笑,繼續說:“可他太好了,好得讓我覺得要不就信一回吧,不成就一拍兩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他現在對你呢?”方丁艾表情難得認真。
“他嗎?”風吹過,將於澄指尖的煙都吹得半明半滅,煙霧嫋嫋。
她微怔半晌纔開口:“好像分開一年多是我的錯覺一樣。”
樓底下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的人羣,這會是晚飯時間,大學校園裏最活躍的時候。
方丁艾伸手抓了下頭髮,眨眨眼:“那不是挺好的。”
“嗯,我也覺得挺好的,應該開心,知足,對不對?”
地平線上還彌留着最後一絲沒消散的天光,於澄望着遠處的湖泊,眼尾漸漸發紅:“可每次一看見他,我就會想,既然大家都好好的,那他媽的到底爲什麼要分開一年多。”
“沒事沒事。”方丁艾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慰:“他不是還在嗎,以後還可以有好多年啊。”
“嗯。”於澄笑笑,彎起的嘴角都泛起略微苦澀。
一年多,十七個月,五百零九天。
以後的人生再長,這五百零九個日日夜夜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怎麼都找不回來。
明明他們都好好的,可還是分開過。
她垂下眼睫,把燃盡的菸頭熄滅:“但再也沒有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