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長大後想成爲怎樣的人?”

    幼兒園老師總愛這麼問。看似開放的疑問中其實心裏早有期望的答案,偏離了要叫人嘲笑的。秦歌之打小就會察顏觀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在同學說了廚師而被嘲諷說這不是什麼遠大抱負時,秦歌之沉默着,不知道怎樣的職業才能稱得上遠大。

    於是在輪到自己的時候,慌亂之下,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我想當警察,要把你們這些壞人都捉起來。”

    “我們怎麼是壞人呢?”老師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是不滿意。秦歌之當時還做不到如今的面面俱到,嘟囔着“你們看不起別人”時,很多同學都沉默了。

    只是,大人的威嚴總是不容被擊破,老師勾了勾嘴角,不以爲然地留下了一句:“反正女孩也是當不了警察的。”

    面對譏笑時的無力感在孩童記憶裏無限擴大,在往後的每一個分岔路口重新纏住她,漸漸地她也不做夢了,甚至還忘了自己在抖機靈以前還懷揣過什麼樣的夢想。

    “可能是命運吧?”這句話把秦歌之從恍神中帶回了現實。她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看向顏鏡,一時間忘了方纔幾人到底在說什麼。像是齒輪滾動的聲音響起,夏慕白拉了她一把,升降機門咻地在身後快速合上。她急忙回頭,看見的是自己的倒影和幾個模糊的身影,一時間甚至忘了道謝。

    “升降機裏別太靠近門,要夾住頭髮衣服的。”梁觀終於出聲,但也沒說什麼責備她走神的話。三位前輩互相確認眼神,顏鏡表情愉悅,梁觀點頭贊同,夏慕白神色微妙,半晌才放開手轉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行業講究運氣,可能冥冥之中你確實會要走進這個圈子。可能你認爲自己從別人手裏搶過了實現夢想的機會,但機會並不會留給沒有準備的人,或許你是唯一一個在這個瞬間準備好了的人。”

    “不愧是雞湯專業戶,沒白期待。”三人同時笑了出聲,還想繼續說些什麼時,升降機已經停在選擇的樓層敞開了門。

    隨後幾天的拍攝一直都很順利。梁觀的幽默和顏鏡的毒舌碰在一起總是把很多歡樂帶到劇組中。見他倆互懟的模樣,李導偶爾也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給梁觀和佟文遇安排錯了角色。秦歌之雖然滿腦子鬼點子,但語速不及兩人還慢熱,只能見縫插針補刀幾句,打打太平拳。明明和大家年齡相仿卻總是自稱老年人的夏慕白通常以旁觀者的角度坐在一旁不會主動加入打鬧,以圍觀爲樂。

    隨着譚戀的加入,天然呆的性格成了不可多得的捧哽。性格格外溫和的她被梁顏二人耍得團團轉也不會氣惱,偶爾顏鏡句句針對梁觀時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唯獨佟文遇與隔壁劇組的演員是老朋友,休息時刻總是會離開去與老友呆在一起,不常加入他們。

    李導感慨說現今的影視劇以單一愛情故事爲主線的劇本居多,像這樣能把年齡相仿的演員們聚在一起的羣像劇已經不多了,但也偏偏只有這種粉絲不愛看的羣像劇本才能每每讓他看見青春的色彩。秦歌之領過盒飯後聽到這句話,回頭看了眼李導,也很慶幸首次參演影視劇就能碰見這麼好的同事,能與所有人不計前後輩和咖位之分地和睦相處。

    “可能確實有點運氣在身。”

    “你說什麼?”夏慕白注意到她的嘀咕,好奇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她搖搖頭,又把話繞回梁觀和顏鏡身上:“既然說不準哪兒的海景更迷人,那你們就兩處都去體驗體驗唄!”

    “和他/她一起?晦氣!”兩人互瞪了一眼,默契的臺詞讓所有人都止不住笑意大笑起來。

    這天要拍的,是場大戲。

    五人抵達妖市,便把長公主與白柳安頓在客棧歇息。其餘三人則下樓到攤市準備進行交易換取糧食時,景惜出現及時打住了他們被衆妖迷惑以壽命相抵。經提點才發現身處妖山,便慌忙趕回店裏確認長公主與白柳的安危,但相遇的瞬間,景惜便看穿白柳真身,毫無猶豫便拔刀準備斬殺白柳。

    這個時候,一行人早相處多天,誰都不願相信景惜的指控。加上白柳對自身身份毫無記憶,四人自是護住這些天清楚山路,且多次找來山中野果充飢,協助大家捱過難熬日子的白柳。爭執之下,將軍與景惜開始過招,互不相讓。最終,在將軍節節逼近,即將拿下景惜頭顱時,於卿與白柳出手阻止,才以白柳的傷停下了這場鬧劇。

    譚戀的性格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天然而可愛,可以說是和景惜這樣有江湖俠氣的角色毫無干系。也正因如此,這個角色對她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尤其這回打戲還要碰上氣場全開的夏慕白,不說她本人,就連圍觀的大家都忍不住爲她捏把冷汗。

    果然,才擡起劍,夏慕白馬上拔劍擋住她的攻擊並把秦歌之護到身後。動作一氣呵成。他皺起眉頭,犀利的眼神瞪住譚戀的瞬間,譚戀就禁不住顫了顫。她抿緊脣不讓自己退縮,但這樣的微表情躲不過鏡頭,導演幾乎是同時擡起了手中斷了拍攝。

    “你可是坐鎮妖山多年的俠女,見過的、殺過的妖怪數不勝數,還會怕一個普通男人?”李導說話時,並着兩根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劇本。雖然神情耐心平常,但那一刻的威嚴也不容質疑,譚戀見狀倒吸了一口氣,馬上鞠躬道歉。然而,這樣下意識的舉動也讓李導不甚滿意:“你得拿出你的氣勢來。我明白你是尊重我,但那不應該體現成怕我。一個演員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和意志,要怎麼用戲征服觀衆的心?”

    譚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劇組裏的武術指導也出來演示一遍動作,指導她怎麼擺出更打開、穩定的動作,從外形架勢上展現更堅定的氣場。打戲經驗豐富的佟文遇也前來分享他的獨家祕訣,幫忙她更快掌握把動作做流暢漂亮的方法。再開機時,她眉頭微微皺起,投入了百分之兩百的精神,看樣子漸漸放下了最初的恐懼。

    那之後還是反覆ng了好幾次,但譚戀的狀態可說是漸入佳境,即使還有一絲不安,她也似乎找到了打戲的樂趣,越發順手了。

    “沒錯沒錯,就是這裏,於卿白柳上!”攝像機走位着,導演的目光在小電視和現場來回切換。雖然是背景板,但幾人不知道是演得過於投入,還是因爲近距離觀賞打戲而難免興奮的緣故,神情姿態全程緊繃着,雙眼滿是擔憂。隨着導演的一聲提示,秦歌之和佟文遇快步跑向前。

    “宇文兄且慢!”

    此時的景惜,手中的劍早被打掉,打鬥中傷了腿,單膝落地以至於難以動彈,沒法再靈活接招,卻還是倔強地瞪着將軍。她右手往身後探去握住小刀,想要奮力站起來抵擋住將軍的致命一擊。沒想到刀子剛握在手裏,一直視爲天敵的妖精居然擋在自己身前準備爲自己擋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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