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知道，這顯然是趙飛燕刻意讓雷諾進行了幾次連續量子意識糾纏的緣故。儘管心中對趙飛燕這般做，林森心中也是不贊同的，但事情既然已經做了，他自不會當着旁人的面說破。
經過林森的解釋後，霍納才稍稍安心，看着像是傻子一般胡言亂語的雷諾只能苦笑。
“現在你真正相信，在每次迴歸時第一時間找到能確認現實的標靶，是如何重要了吧？但你放心，他不過是首次進行量子意識糾纏而已，意識糾纏中的所見與現實的混淆，不會像對林森這樣有過太多經歷之人所造成的影響那般嚴重。很快，他便能恢復。”
面對顏如卿的冷言嘲諷，霍納苦笑了一下，但素來養成的一絲不苟的個性，仍令他不放過絲毫的質疑：“照理來說，經歷的越多，該更能適應纔對。爲何會相反？”
倒非直到此刻霍納仍不願徹底相信林森等人，而是這乃他素有的脾性——任何疑問，都要解決，放在戰爭中，更是如此。
看了霍納一眼，林森對他個性的瞭解又深了一分——這是個一絲不苟的真正軍人。你可以說他古板，但林森更願贊他嚴謹。
正是這種嚴謹，讓這位休伯利安號的艦長從未遭到過真正的大敗。陷阱對他是很難起效的，而以弱擊強的冒險之舉，他也很少爲之，除非是在雷諾的逼迫之下。
不得不承認，雷諾與霍納的組合，起到了某種出乎意料的奇效。而這，正是林森更願意在最初的評價上更高看一眼的原因，也是他對那一線生機更多一份希望的依靠。
“打個更容易理解的比方。夢中夢，你一定體驗過。如果第一次做這種夢中夢，只要有人告訴你，你的夢已真正醒來，你很容易接受。但當你經歷過很多次夢中夢時，你便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的所言，不敢確認此刻的現實真是現實而再非夢境。因爲在夢境中，也會多次出現有人告訴你這是現實而再非夢境的情況。”
“所以，才需要標靶。但這標靶，也並非完全穩妥。你已經知道，量子意識有可能糾纏到未來的自己，儘管這種可能性對常人來說很小。可一旦出現，標靶同樣會在量子意識糾纏中出現。因爲未來的你，自然知道現在的你所做的安排，這一幕當然會在未來也自行發生。儘管這解釋起來依然有些拗口，但我想你當能理解。”趙飛燕接下了林森的話頭，卻將目光從霍納的臉上轉向了前者，“所以，我們有很多試驗體，纔會在迴歸現實後，依然認定這是量子意識糾纏中的未來，從而最終成爲一個瘋子。”
趙飛燕的眼中有着明顯的擔憂，也有着深深的責怪，她顯然是在怪林森最近的試驗太頻繁也太漫長了。儘管林森看起來還從未出現過那種情形，但這對林森來說，依然具有極度的危險性。
愧疚再次自林森的心中升起。也許，是應將那個祕密告訴眼前這位已對他付出一切的女人了。若她還不能徹底信任，那這世間，還有誰可以信任？若他還瞞着那個祕密，他還如何對得起那份真情？
雷諾終是恢復過來。量子意識糾纏的親身體驗，終讓其相信了林森的預見未來。因爲在這段並不算漫長的時間裏，他就像一連做了好幾個真實無比而又怪異的夢。
在夢裏，雷諾曾化身成爲聯邦的普通士兵、也曾成爲一介平民，只是無一例外地死在了蟲羣的肆虐之下。有在庫侖行星，也有在未知名的星球。
當然，那都是在或遠或近的未來。
“如果那真是量子意識，如果我的所見，皆是真正的未來，那麼是否意味着，聯邦的覆滅無可更改？”雷諾目光灼灼地瞪着林森，只是與別人不同，林森並未曾在他眼中看到悲涼與絕望，有的只是不屈的抗爭與深沉的不甘。
“什麼意思？”雷諾的目光，猛然爆亮。
“命運並不註定。”轉頭看向沈光遠，林森笑道，“沈教授，麻煩你再跟我們的雷諾統領深入解釋一下關於時空流。”
趙飛燕的眼中，略有詫異閃過。照理來說，對於時空流的理解，她比沈光遠更清晰，故而這種事該是她來做才更合適，可爲何
趙飛燕正自猶豫要不要將這事攬過去，卻聽林森又轉首朝其微笑：“飛燕，跟我來一下，有些私事，得找你說說。我可能得把莎莉交給你照顧一段時間。”
懷特邁恩聞言心中一驚，卻沒有說話，這是緊跟着林森離開，趙飛燕略一猶豫自也跟上。
既然是私事，衆人自也不會跟着過去，何況說到懷特邁恩這個復刻體，衆人也覺得自己大致瞭解了情況——林森必然是又有什麼危險的計劃要進行，自要將他最愛的“女人”好好託付，就像他那次單獨對付威斯克一樣。
跟着林森來到獨屬他的密室，趙飛燕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對方拿出了一個微型emp，一陣短暫的電磁脈衝爆發，密室內的所有電氣設備頓告暫時失效。
趙飛燕瞬間目光一凝，她知道接下來林森所說之言，必是絕密，只是她不明白，獨屬林森的密室中，並沒有任何監控設備。可對方依然這麼做，顯然是表示對沈光遠、對歐陽虛彥依然沒有徹底信任，或者說，他將說的祕密，已重要到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曉，哪怕是值得信賴的盟友。
如果說，林森絲毫未被趙飛燕所吸引，那自是假的。
這個女人，有着不輸於懷特邁恩的美貌。也許，少了一分前者那般的絕代魅惑氣息，但她堅強獨立，典雅卻不孤傲，從內而外地散發着淡然優雅、清新安寧，自信的一顰一笑間，流露出女人溫潤的芬芳和靜謐的優雅知性。即便此刻強壓着心中的震驚與疑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也展露着隱約的奢華，明淨的優雅，深深地吸引林森的身心。
如果他不曾先因瘋狂追求顏如卿而導致的心灰意冷，如果他沒有遇到懷特邁恩，只怕早在對方隱約透露愛意之時，便如撲火的飛蛾那般，義無反顧地願爲眼前這女子付出一切了吧？
不，哪怕現在，他也願意爲這樣的女人付出一切，因爲對方，早已這般做了。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飛燕，我”
林森的話，還未說完，趙飛燕卻已經明白了。
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的祕密，竟是這個——他終準備明確地拒絕了。
儘管早有準備，但悽然之感依然涌上趙飛燕的心頭，清麗的眼眸中霧氣涌現，卻被強忍着不化爲淚水，趙飛燕強顏歡笑：“我早知道。但我願意。便如那個時空中的你。哪怕我不接受你的愛，你也願義無反顧地爲我付出所有，哪怕最終因我而死也毫無怨言。”
悄然擦了下眼睛，將終壓不住聚爲淚滴的痕跡自眼角擦掉，趙飛燕輕哼道：“但我不管。無論你拒絕幾次，我依然不放棄。你不能阻止，因爲那個時空的你就是那般做的。你是在替你自己還債，我也是在替我自己還債。就這樣，我走了。”
話音方落，趙飛燕已決然轉身。她生怕自己在待下去，會終忍不住嚎啕大哭，也擔心心中的決定會終被林森給說得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