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林森的所作所爲、取得的結果，遠遠超乎了他倆的想象與預計。
“很喫驚麼？這不算什麼。”林森傲然一笑，卻覺不妥，朝瓦里安躬身行了一禮，沉聲道，“陛下，事情還只算剛起了個頭，還有很多事，需要好好佈置。請給我些時間，回去好好謀劃，也請您，即刻開始整軍備戰。兵不需要太多，卻需精，尤其是第七艦隊，請您儘快召回。日後的戰爭，他們將是關鍵一環。”
所謂的謀劃，對林森來說，自然很簡單，他早有定計，只不過眼下，他打算提早離開這一副本不欲多說罷了。
百倍的時間流速，在他離開之後便會立刻恢復到正常，所以哪怕他離開之後在現實世界待上一兩日，這裏也同樣不過是過去一兩日，哪怕接替他行事的人工智能再不濟，也不至於鬧出什麼事來。
儘管瓦里安此刻，心中尚有諸多疑問，但見林森這般說了，便也不再強留，揮手允其離開。
吉安娜自也跟着道別。
拜別瓦里安，林森在暴風要塞門口等了片刻，便見吉安娜匆匆而出。
“普羅德摩爾女士，我送您回使館。”一見吉安娜如同所料那般急切而出，林森便笑了，正欲揮手召喚戰馬，卻被前者拒絕。
“步行回去便好。我有些疑問，也正好趁這些時間讓你幫我解答。”眼見四周守衛森嚴，即便林森不稱這聲普羅德摩爾女士，吉安娜也明白不適與其顯得過於親近，言畢便緩步前行。
林森本欲快些送了吉安娜回房，趁些許獨處之時將重要之事先做些交代再行離開，如此卻也只能先行作罷，與其保持了尺許距離相伴而行。
時已近午，陽光正豔。原本頗有幾分寒意的深秋，在豔陽高照之下，已然復了許多暖意。
寬闊的護城河，波光嶙峋，清澈見底，可見幾尾游魚在水底翩然，增添了不少生機。
吉安娜在僻靜的河灣處，忽然停了步。
實際上，並非當真像林森所說的那樣，因爲塞拉摩的慘劇、因爲吉安娜的到來而遍插的黑旗，整座暴風城充滿了悲涼和絕望，反而與其相反，暴風王國真正國王的迴歸，已給這座城市重新帶來了安穩與活力。這座曾經的雄城，正漸漸開始重新展現它的輝煌與活力。
所以儘管時已正午，多數平民不是正在飯食便是正自小憩，但這座城市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陷入沉寂之中。
真正國王的迴歸，給這裏的人民與軍隊帶來了重要的精神支柱，街道上的行人不再滿是憂慮的行色匆匆，而街頭的衛兵也較以往掃了很多頹廢。他們，正盼望着國王的迴歸，將重鑄暴風王國曾經的輝煌與安寧。
而這，也正是林森敢於讓瓦里安聚兵一戰的底氣所在。
“你騙我！”一直未曾說話的吉安娜，忽然冷言相斥。
“什麼？”林森一時間頗有幾分意外。一路行來，吉安娜明明有着滿肚子的疑問，卻出乎意料地並未急着出言相詢，反而到了這刻，忽然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怎能不讓林森驚異？
“你方纔明明說過，當哀悼的黑旗，在暴風城四處飄起的那一刻，不僅僅是將士，連普通的民衆，他們的臉上、他們的內心，都是絕望！因爲他們不但爲同胞而悲傷，也爲自己今後的命運而擔憂。可現在，我看到的分明便不是如此。一切，與你所說的全然不同！”吉安娜霍然轉身，一雙美眸冷視林森。
在轉身的那一刻，林森從吉安娜的身上，依稀瞧到了幾分如同顏如卿那般的英姿。只不過，與後者的那種颯爽、那種英武不同的是，吉安娜更多了份高貴、更多了份飄逸。
隱隱間，似乎有哪裏又有些不同了。
智慧，是她的智慧，在增長，越發地向着一個真正的人類轉變！
林森的心中，泛起喜意，口中卻是笑道：“當然不同。也算是我騙了瓦里安一點吧。畢竟，塞拉摩遠離暴風城，這裏的普通民衆，與那裏之人交集不多，自然無法真正感同身受。悲傷與仿徨自然仍是有的，只不過，隨着時間的過去，那已漸漸爲真正國王的歸來而代替罷了。瓦里安，已是位真正值得尊敬的偉大國王，儘管時日尚短，但他的所作所爲，也讓這裏的人民看到了希望，重鑄暴風王國曾經的輝煌與安寧的希望。吉安娜，很高興，你能敏銳地發現到這一點，因爲哪怕是瓦里安自己，也並未瞧出這一點漏洞。吉安娜，你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最聰慧的大法師。”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吉安娜，我本欲以後再合盤告知，但既然你已聰慧至此，我想，有一些東西，我已經可以說了，因爲現在的你，已有可能相信。你，願意靜下心來聽麼？”
林森的話，堵住了吉安娜本欲進一步呵斥的話語，看着那燦若星輝的真摯眼神，她默然頷首。
低頭看了眼護城河上粼粼的波光，林森悠悠道：“你不能從我的眼眸中認出我究竟是誰，顯然是因爲你對我的愛還不曾像我對你的那份愛那樣深沉。你可知道，若你我互換，那麼無論你的外貌如何變幻，我都能在遙遠的人羣之中一眼認出你來。因爲我能看到你的心，就像是這護城河的河水，一眼便能透徹到底。”
吉安娜感到自己簡直凌亂了，這究竟算什麼跟什麼！什麼深沉的愛，她何曾深愛過什麼人？又有何人，曾深愛過她？
也許，藍龍之王卡雷苟斯是愛她的，但那份愛，到底深不深，吉安娜覺得自己並不清楚，而她自己，也算不上深愛對方，只不過是因爲深深的感激以及危難時刻的相伴而產生的愛吧。至於曾經青梅竹馬的阿爾薩斯王子，也許算得上有份真愛，可那也早已隨着對方成爲了邪惡無情的巫妖王而斷去。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從凌亂之中回過神來的吉安娜有些掩不住怒意。
“吉安娜，你還記不記得，在塞拉摩，當那能夠湮滅一切的爆炸來臨前的那一刻，曾經有人奮不顧身地將你撞入了傳送門？還記不記得，那時他那飽含深情與不捨的溫柔目光與我現在可有不同？”將目光自粼粼的河水上收回，林森定定地注視着吉安娜，清澈而燦爛的星眸，幾乎直接照澈後者的內心深處。
吉安娜嬌軀一震，當初的那一幕立時涌現她的腦海。
在塞拉摩，在奧術炸彈爆炸前羅寧開啓的傳送門關閉前的那一刻，是一道熟悉的人影將她撞入了門內，在最後的時刻，她也許並沒有看清那人的臉，但分明感受到了那道溫柔與不捨的目光。
那時的目光，和麪前之人此刻的眼眸同樣溫柔，唯一不同的是，彼時的不捨變成了此刻毫不掩飾的深情與熱愛。
“你、你……”吉安娜顫抖着手指指向林森，除了震驚，還有迷惑與不信。
“是我，我就是林.戴爾，你曾經的貼身侍衛。”
吉安娜顫聲道：“這怎麼可能！就算魔法能夠解釋你外形的改變，可他分明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夠從那種毀天滅地的大爆炸中倖存下來。即便是羅寧那樣強大的法師都不行。我在爆炸後曾返回塞拉摩確認過，那裏根本沒人倖存，更不用說是法師塔裏的人了。”
“是的，林.戴爾的確是死了，和羅寧一樣，和所有那時還在塞拉摩的人一樣，他沒有力量讓自己在那樣的爆炸中活下來。他知道，你也不能，所以纔不顧一切地將你撞入傳送門中。”
吉安娜頓時感到受到了極大的欺騙與侮辱，怒聲道：“你……”
“可我重生了。雖然這裏面的情況很是匪夷所思與難以解釋，但你要相信我，吉安娜，我重生了。也許，我已與曾經不同，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林.戴爾，但我又的確是他沒錯。那顆深愛你的心，甘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你活下去的心，絲毫未變。所以，我纔會毫無保留、想盡一切辦法地幫你復仇，即便再大的代價、即便再次付出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不可能，這不可能。”吉安娜用力搖着頭，這根本令人無法相信。
林森知道，這般離奇之事，要吉安娜一時接受，根本不可能，若非對方已是真正的生命，若非對方已變得比數小時前更接近人類的智慧，林森也不會此刻說出。他知道，若換了是人工智能，這一刻只怕已因邏輯的衝突而崩潰。
但現在，林森又必須說出。因爲，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已擁有此等智慧的吉安娜，又豈能相信，一個素味平生的國王護衛，怎會如此不顧一切地全力相助，甚至爲此不惜在某種程度上欺騙了他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