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喊人。
態度不可謂不敷衍。
蘇長安打量了幾眼魏子初。
當真是時光不饒人。
都長這麼大了。
與亡妻的眉目有幾分神似。
魏子初不喜歡蘇長安看着他的眼神,手中摺扇用力扇了扇。
蘇念安看出來了,她倒是直接得很,“父親,表哥不喜歡你,你莫要如此看着表哥。”
蘇長安回過神,又看向女兒。
女兒這麼大了。
他這個當爹的,這些年宛若活在夢裏,如行屍走肉,雖時常回府,也活在人間,但實則早已孤獨一人,宛若周遭都不存在,他自己與自己過日子。
蘇長安彷彿終於清醒了稍許,尤其是上回聽了女兒一言之後,他接連數日輾轉反側。
蘇長安清了清嗓門,“子初啊,你能來京都,姑父也甚是歡喜,你是來幫綿綿的麼?”
魏子初忽然笑了,但笑意不達眼底,“我不幫綿綿,難道指望你這個當爹的?你自己睜眼看看,綿綿是蘇家長房嫡女,可這座院子裏有幾個僕從?用度是否足夠?她都十六了,已是及笄的小娘子,上回落水差點就要嫁給程家四郎,這些事你又可曾知道?”
蘇長安如墜冰庫,啞口無言。
魏子初繼續說,“綿綿是我姑母用命生下來的孩子,你若是真愛姑母,爲何待她如此薄情?蘇櫻的病,難道當真是無藥可醫?爲何蘇櫻有疾,綿綿也自幼身子不好?你可曾想過其中或許有極大的陰私?”
魏子初一言至此,氣不打一處來。
索性,他側過身,不去看蘇長安,他使勁搖着摺扇扇風,額頭兩撇碎髮拂起,正處於盛怒之中。
蘇念安撇撇嘴。
表哥這一番話,都是她的心裏話。
蘇長安與女兒對視,眼中神色複雜,片刻,他思量稍許,道:“我明白了,綿綿……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但定要保重自己。若有爲父可以幫得上忙的,爲父定當盡力。”
蘇念安看着這樣的父親,雖還是怒其不爭,但總比上一輩子強多了。
蘇念安眼神堅定,“那就勞煩父親儘快把兄長接回府,另外,定要徹查兄長身後的所有人,以及他平日裏喫的伙食。”
蘇長安的喉結滾了滾,發現自己還不如女兒精明,啞聲說,“好。”
事已至此,蘇長安再留下來已無意義。
不過,他又看向魏子初,這臭小子倒是長得一表人才,又是這個年紀了,他與綿綿皆是男未婚女未嫁,頻繁接觸只怕不太好。
蘇長安提議,“子初,你也早些回廂房。”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魏子初是個聰明人。
他本想懟回去,但看在蘇念安的份上,魏子初給了蘇長安幾分可以忽略不計的薄面,淡淡應下,“好。”
蘇長安站着沒動,直到魏子初邁腿離開芙蓉苑,他這才也安心離開。
父親從來不管她,如今表哥來了府上,他又爲何這般緊張?
魏子初剛走到月門處,蘇念安在他身後喊道:“表哥,今晚一起出去看花燈,你別忘了時辰。”
魏子初回過頭,風流一笑,“好啊,我已迫不及待。”
他一言至此,又對蘇長安淡淡一笑,無疑是在挑釁。
蘇長安,“……”
看什麼花燈?
他猛然意識到,女兒長大了,臭小子們真叫人煩不勝煩。
蘇長安在今日之前,從未有過諸如此類的煩惱。
那個程家四郎委實不要臉。
聽說,還有一個宸王府世子也和女兒關係匪淺?
他這些年都錯過了什麼?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夜風吹散白日的灼熱,這個時辰恰好是夜風送爽的時候。
蘇念安來到垂花門處,就見魏子初已在靜等,他白衣飄然,手持摺扇,身型挺拔如松,墨發僅用了玉扣固定在身後,風一吹,宛若畫中郎君。
他身後還站着一個梳着馬尾的女子,女子手提六面兔頭燈,形貌俊美,英氣颯爽,還手持一把長劍,是女護院的穿扮。
蘇念安走了過去,一臉花癡樣,笑着問,“表哥,這位是?”
魏子初介紹,“她叫銀河,武藝超羣,可以保護你。”
蘇念安打量着銀河,大家都是小娘子,爲何別人卻能生得如此挺拔俊俏呢?
“銀河小姐姐,日後還請多指教。”
銀河面無表情,頷首,道:“表姑娘客氣了。”
蘇念安身邊帶着拂柳,拂柳也一臉呆呆的花癡樣。
青州人士都生得這般好看麼?
忽然就覺得京都每三年一度的公子排行榜沒甚可看的了。
四人結伴,一起乘坐馬車前去長安街集市看花燈。
時人風流,崇尚浪漫,每月初一十五的長安街都會舉辦夜市,在這種日子裏,不少少男少女偷偷從家門溜出來幽會。
這是蘇念安第一次逛燈會。
以往家中幾位姐姐雖也偶爾會叫上她,可她身子孱弱,一步三喘,不敢輕易出門。
下馬車,看着滿目繁花似錦,蘇念安更加惋惜上輩子錯過太多。
蘇念安四周看了看,眼神癡癡。
見此景,魏子初眸中掠過一絲陰霾。
可憐見的小綿綿,她本是蘇家長房嫡女,怎麼?此前不曾逛過燈會?
魏子初忽然“父愛大發”,看着如此嬌軟可人的小表妹,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搬到她面前來。擡手揉了揉她的頭心。
此時,長安街另一側,傅時厲主僕幾人正好看見這一幕。
落九天沒忍住,脫口而出,“瞧瞧,這蘇五娘子一看見俊美郎君,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當初看見咱們將軍,她亦是如此!”
着實可惡。
蘇五娘子就是一個玩/弄/感情的壞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