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巷子裏,一羣皮衣青年對着地上蜷縮着的瘦小黑影拳打腳踢,旁邊的垃圾堆散發出難聞的臭味,剛下過雨,泥濘的雨水將血跡沖淡,蜿蜒流入下水道,這是骯髒又充滿着罪惡的下城區。
許久之後,被圍在中心的瘦小黑影逐漸沒了聲息,像一袋垃圾被扔在了角落裏。青年們嘴裏說着髒話,從地上撿起一管藥劑,揚長而去。
參差不齊的握手樓掛着紅紅綠綠的招牌,每天都有人在這片土地出生或者死去,沒有人在意這裏有個小生命剛剛停止了呼吸。
“咳咳。”唐詩意識一回籠,就發現全身都在疼痛,她捂着胸口咳了幾聲,嘴裏傳來濃郁的血腥味。
“我沒死嗎?”唐詩茫然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出車禍的地方。
失去意識前,唐詩正急急忙忙趕着上班,她是一名剛入職沒多久的小學體育老師,二十三年的人生經歷裏,雖然沒有經歷過大富大貴,但也算順風順水,人生信條就是平淡地過完鹹魚的一生。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的話。
接到有領導視察學校的通知,唐詩將小電驢騎得飛快,企圖趁着綠燈最後一秒穿過馬路,結果被一輛橫衝直撞的大貨車撞飛。
這種撞擊強度,本該當場身亡,但現在,唐詩發現自己還活着。
試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她發現不對勁了,這具小胳膊小腿的身子,不是自己熟悉的樣子。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動作太大牽扯到受傷的五臟六腑,她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費了不少力氣才挪動到一扇玻璃門前。
看着玻璃門反射的影像,唐詩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魂穿了,穿在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身上,並且剛受過很嚴重的傷,手腳冰涼,似乎原身已經死亡,已經有些僵硬的指尖隨着血液再次流轉才緩慢恢復知覺。
小女孩面黃肌瘦,蓬頭垢面,長期營養不良導致個子嬌小,渾身上下被泥土和血跡浸染着,沒有一處是乾淨的。
這也……太慘了吧。
唐詩在心裏欲哭無淚,在悲慘現狀的刺激下,她甚至輕易接受了穿越這件事,只感嘆沒能穿個好身體。
更悲慘的是,現在重傷在身,飢寒交加,她還沒有原主的記憶,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誰,身在何方,該去往何處。
“唐詩?”
正當唐詩一籌莫展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溫和的男聲。
唐詩回過頭,看到一男一女往這邊走來,男人溫潤儒雅,穿着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旁邊的女人神情嚴肅,但容貌姣好,穿着一套別有勳章的威嚴制服。
兩人的打扮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不像是這裏的居民。
“你怎麼在這裏?身上的傷怎麼回事?”男人皺了皺眉,走過來拉着唐詩詢問,絲毫不介意她身上的髒污。
“……”唐詩語塞了,她也想知道自己怎麼在這裏,怎麼受的傷,怎麼穿到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身體裏。
“先帶去給嚴醫生治治傷吧,剛好我們任務結束了。”面色清冷的女人環抱着手臂,在一旁開口。
唐詩抓住救命稻草般點頭,儘管女人的語氣冰冷,但不影響唐詩想跪下叫她爸爸的感激之情。
隨後,唐詩被兩人半拖半扶地帶到一個兩米高的懸浮鐵器前,她看着眼前從沒見過的東西,陷入了沉思。
唐詩品出不對勁來了,這東西……自己原先的世界造不出來吧?自己已經不在熟悉的世界了?
“沒關係,上吧,不礙事。”男人把唐詩的躊躇解讀成了怕弄髒座位,溫柔提醒到。
唐詩唯唯諾諾地上了飛行器後排,等另外兩人上了駕駛室,飛行器瞬間騰空移動,整個過程並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等飛到城市上方後,坐在駕駛位的女人開口道:“譚鷗,解釋一下?”
叫譚鷗的西裝男人開口:“齊隊,這是唐詩,之前我在下城區處理反叛軍,她所在的1321號樓被反叛軍整棟挾持當了人質,救了她們之後,我們又發了點營養劑所以有了接觸。這孩子挺可憐的,跟她媽相依爲命,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
什麼反叛軍?什麼下城區?什麼相依爲命?唐詩在後排聽着暗自心驚,自己的身世好像越來越慘。
“應該是遇上食物搶奪了,下城區那地方,生存都是問題。”譚鷗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唐詩,又補充了一句。
“嗯,知道了。”被叫做齊隊的女人平靜地迴應了一聲。
唐詩在內心誹謗:?這麼冷漠嗎?自己可是剛被打死誒。
在和平世界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唐詩,頭一次生出一種人如螻蟻命如草芥的悲涼感。
但她仔細一琢磨,這個世界還有反叛軍,說明局勢並不太平,恐怕底層人士還在爲了生存而奔波,看來這裏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唐詩扭頭去看窗外的景色,飛行艙升得很高,底下城市的樣子清晰可見。
唐詩發現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認知,空中有着各式各樣的飛行器,前方的樓層高聳入雲,上面展示着各種各樣顏色飽和度奇高的廣告。
她又往來時的方向回望,被稱作下城區的地方卻鮮有高樓,從上空看下去樓房破舊而緊密,像一堆堆擠在一起的黑色蟲子。
天空呈現出慘淡的灰白色,厚重的雲層阻礙了陽光,似乎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其中。
飛行器速度很快,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就到達了目的地,停在一棟沒有標識的白色建築前。
“送去給嚴醫生治療,說我帶來的。譚鷗,來跟我彙報一下啓明行動的進度。”齊隊把唐詩交給門口一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然後和譚鷗一起轉身走了。
啊?不管我了嗎?唐詩茫然,她好不容易遇到認識原身的人。
“對了,治好她後把她送回下城區1321號樓。”走出幾步的譚鷗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頭叮囑了一下白大褂。
“好的,長官。”
茫然的唐詩被白大褂牽着,像揪小雞似的帶進了一間實驗室,一個精神矍鑠的白髮老頭正指揮着助手搬運一些金屬物件,這些金屬形狀不規整,像是未加工的原石。
“嚴醫生,這小姑娘受了點傷。”白大褂把唐詩領到白髮老頭面前,欲言又止地看了嚴醫生一眼,最後還是說道:“這種內傷本不該來找您,但這是齊長官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