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惡煞的松獅犬遇上阿琥後立馬就慫了,趴在地上除了猛搖尾巴以示臣服外,一丁點兒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唯恐被誤會成不自量力的挑釁。

    “侯府的後花園爲什麼會闖進一隻狗?綠竹,立刻叫管家過來見我。”

    中山侯府有內宅外院兩個管家,內宅的管家王嬤嬤原本是中山侯夫人的陪嫁嬤嬤,之前一直幫着侯夫人管家。

    侯夫人去世後,季紹德也照樣信任她,仍舊把內宅的管家大權交給她打理。

    馮琥嫁入中山侯府後,名義上是王嬤嬤協助她管理內宅,實際上大事小事她說了根本不算。

    有道是主強則奴弱,主弱則奴強。

    像馮琥這麼懦弱無能的主子,遇上王嬤嬤這等有資歷的老奴,更是硬氣不起來。

    內宅的大小事宜,只要王嬤嬤說上一聲老夫人手裏的舊例便是如此,她就無不遵從。

    花姨娘一向不把世子夫人當一回事,卻對王嬤嬤極力籠絡奉承。

    畢竟這個老奴手握侯府的管家實權,跟她搞好關係,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說起來馮琥也真是無用,堂堂一位世子夫人,在中山侯府別說混得不如姨娘,就連一個伺候過侯夫人的奴才都比不上。

    王嬤嬤已經聽聞了世子夫人今日發威的事,被傳到後花園時,先偷眼覷了阿琥一眼,心裏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咦,今兒夫人看起來真是與往日全然不同,這威儀,這氣勢,都趕得上宮裏的主位娘娘了。

    王嬤嬤衝着阿琥行禮時,態度明顯要比以往恭謹多了,規規矩矩地問:“不知夫人何事召喚?”

    “這隻狗是怎麼闖入後花園的?”

    “回稟夫人,世子爺在前院養了好幾只獵犬,這一隻也不知怎麼跑到後宅來了。萬幸沒有傷到夫人,我這就叫人立馬把它帶走。”

    “這就算完事了?”

    如果是以前的慫包馮琥,也就息事寧人的算了,如今的阿琥可沒有那麼好打發。

    “負責養狗的那幫小廝們自然也要打上一頓,治他們一個看護不力的罪。”

    “還有呢?”

    “還有負責守住二道門的婆子們,也統統要治罪。”

    高門大戶的人家都分前院和後宅,通往後宅的二道門一向有婆子們負責把守。

    就算是養狗的小廝一時不留神讓狗跑出了籠子,也絕無可能隨隨便便就能跑進內宅。

    “王嬤嬤,我今日剛剛教訓了幾位姨娘,逛後花園時就遇上一條撒野的狗,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你說是吧?”

    王嬤嬤一聽就明白了,夫人這是要拔出蘿蔔帶出泥,所有有牽連的人一個都別想跑。

    “夫人所言極是,依老奴看,邱姨娘和盛姨娘今日都被夫人罰了掌嘴,許是一時不忿就起了這等歪念,想要用狗來嚇唬夫人。”

    王嬤嬤素日得了花姨娘的不少好處,這個時候自然要幫忙把她摘出來,先把這頂黑鍋甩到另外兩位姨娘頭上。

    “究竟是與不是,你把養狗的小廝和看門的婆子都傳到這兒來,本夫人要當面審問。”

    王嬤嬤很快一干人等都傳來後花園,養狗的小廝和看門的婆子,戰戰兢兢地跪倒在阿琥面前。

    “這隻狗到底是進來的?你們都給我如實道來,若是膽敢用謊話欺瞞,我也不打你們,就讓狗來咬你們好了。”

    養狗的小廝第一個白了臉,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狗咬起人來有多兇。

    “夫人恕罪,小的不敢欺瞞,這狗是花姨娘的丫環碧霞讓人傳話叫我送入後宅的。”

    看門的婆子也直磕頭道:“夫人恕罪,碧霞來二道門牽狗時,說是花姨娘聽說世子爺養的松獅犬模樣甚是威風,所以想要見識一下。萬萬沒想到狗卻闖入後花園驚嚇到了夫人,早知如此,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敢通融啊!”

    綠竹忍不住神色不豫地哼了一聲。

    “府裏有明文規定,外院內宅不準私相授受任何物品。你們倒好,花姨娘一說要什麼,立馬就巴巴地送上來。這份巴結勁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不是侍妾,而是正兒八經的夫人呢!”

    小廝和婆子都不惜餘力地拼命磕頭,“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王嬤嬤,一人打上二十大板後逐出府去,交給人牙子發落。”

    阿琥如此殺伐決斷的命令,王嬤嬤自然是不敢置喙:“是,謹遵夫人吩咐。”

    養狗的小廝和看門的婆子被拖去挨板子時,花姨娘和碧霞也被召來了後花園。

    綠竹派去的人只說夫人在後花園受了驚,花姨娘還自以爲得計,一路走來竊笑不已:只是受驚真是便宜她了,若是那隻松獅犬能咬她一口才好呢!

    花姨娘之前聽世子隨口提過,這種打獵用的松獅犬十分聰明。

    只要提前給它嗅了沾有他人氣息的東西,它就會一路循着氣味窮追不捨,追上後把對方當成獵物一舉撲倒咬住不放。

    剛纔世子夫人在花姨娘屋裏坐了好半天,松獅犬被牽過來後,她先讓狗嗅了那張椅墊,再居心叵測地將它送去馮琥正在散步消食的後花園。

    花姨娘走到後花園一看,夫人好端端地坐在涼亭裏喝茶,松獅犬又乖又慫地趴在涼亭前衝她猛搖尾巴,那模樣兒別提多諂媚了!

    她大失所望:怎麼會這樣?這隻狗怎麼在夫人面前溫馴得跟小貓咪似的?

    “花姨娘,聽說這隻狗是你讓碧霞弄進來的?”

    “夫人容稟,婢妾聽說這種松獅犬長相威風,跟頭小獅子似的,一直想要見識一下。世子爺也答應了婢妾,可以隨時叫人送進內宅。今日世子爺不在府裏,婢妾閒着無聊,就命碧霞去辦了這樁差事。”

    仗着世子狐假虎威,可謂是花姨娘的鎩手鐗,沒有之一。這件事也一樣,只要說是世子答應過的,誰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花姨娘擡出世子來壓夫人一頭,阿琥心裏哼了一聲,臉上卻露出一個和顏悅色的笑容。

    “既然是世子爺允准的,那本夫人也就不說什麼了。”

    綠竹卻不服氣,“夫人,就算是世子爺準花姨娘把松獅犬帶入內宅,她也應該管好這條狗,不讓它四處亂跑纔對。尤其是還闖入後花園驚擾到了夫人,花姨娘難辭其咎,也該施以懲誡纔對吧?”

    花姨娘神色一變:“放肆,我和夫人在這兒說話,哪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兒?”

    “花姨娘難道不是奴婢嗎?”

    阿琥似笑非笑的一句話把花姨娘噎了一個半死。

    的確如此,名門望族中的妾室地位十分卑微,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主子,而算是半個奴婢。

    綠竹也是一個口齒伶俐的,貌似自言自語地低聲嘀咕,其實聲音恰好能被旁人聽見。

    “夫人才是主子,姨娘可不是。梅香拜把子,大家都是奴婢罷了。”

    花姨娘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丫環奚落,一張俏臉已經漲得發紫了。雙手用力擰着手裏的繡帕,尖尖的指甲幾乎要把絲薄的繡帕戳出洞來。

    “你……我就算只是姨娘又如何?世子爺願意寵着我,倒比一些無寵的主子還要強呢!”

    花姨娘盛怒之下口不擇言,含沙射影地影射起了世子夫人的無寵。

    阿琥一聽,不怒反笑。

    這個花姨娘還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那麼一海碗的黃連湯算是白喝了,一點也不下火,反倒還較上勁了。

    “姨娘這話是在說本夫人無寵嗎?”

    或許是因爲阿琥的臉色並不震怒,相反還帶着一絲微微的笑意,花姨娘誤以爲自己戳中了她的軟肋,不敢跟她這位寵妾當衆撕破臉,以免間接得罪世子。

    “婢妾有口無心,隨口一說罷了,可沒有說是夫人呢!”

    言外之音,是夫人你自己要對號入座的,可不關花姨娘的什麼事。

    綠竹忿然道:“如今侯府只有夫人一位正經主子,你這不是在說夫人又是說誰呢?”

    “綠竹姑娘,其實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是世子爺素日常對我說,不要因爲自己是姨娘而覺得低人一等,只要有他寵愛我,就比一些無寵的主子更有體面。夫人若是不信,只管去問世子爺吧!”

    花姨娘三句話不離世子爺,自以爲扯起這張虎皮作大旗,夫人就不敢太過爲難她。

    阿琥笑吟吟地點頭道:“是嗎?既然是世子爺這麼說了,那花姨娘自然是個有體面的人。你想要這隻狗過來瞧個稀罕是吧?那就牽回去慢慢看吧。”

    夫人的態度軟了下來,花姨娘的氣焰就越發漲上去了。她純屬意思一下地略一彎膝,就算是行過禮道過謝了。

    “多謝夫人,碧霞,還不快把狗牽過來。”

    碧霞奉命牽起狗繩時,阿琥給了松獅犬一個“你懂的”眼神。那隻原本又乖又慫的狗突然暴起,活像一頭怒獅般咆哮着衝向花姨娘。

    如此變生不測的突變,花姨娘自然是毫無防備地被狗撲倒了。

    眼見這頭畜生張開血盆大嘴,朝着自己咬下來,她原本五官姣好的一張臉都嚇得爲之扭曲變形。

    “啊!”

    尖利的慘叫聲頓時撕破了後花園原本的寧靜。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