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陶吉等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許放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說道:“我會唱《單車》。”

    “《單車》?”陶吉微微皺眉,“我怎麼沒聽過這首歌?”

    “因爲這是我寫的。”許放也沒藏着掖着。

    在地球,許放的爸爸是個普普通通的工地工人。

    他很不喜歡別人給爸爸貼上的標籤:農民工!

    雖然他是農民。

    但許放向同學、朋友介紹自己父親的工作時,他都會說:他是建築工人,城市高樓大廈的建造者。

    倒不是說他的父親有多麼偉大。

    但他真不希望父親在別人眼裏低人一等。

    許放小時候住在農村。

    上學在城郊。

    每天早上爸爸去工地上班,便用自行車載着他去學校。

    那時候的自行車是很高的二八大槓,許放小小的身軀還要爸爸抱一下才能坐上後座。

    下午放學爸爸便早早將自行車靠在一旁,站在校門口等着自己。

    所以他會想唱這首《單車》。

    聽到許放說這首歌是他寫的,現場觀衆發出聲聲尖叫,陶吉等人也兩眼放光。

    “可以唱給我們聽聽嗎?”陸安琪萬分好奇。

    對於許放的新歌,她完全沒有抵抗力。

    導演沈修明在導演室臉都快笑爛了。

    他本以爲第三期節目不會再有第一期和第二期那樣的“意外爆點”,哪成想第三期節目的播放日期恰好是父親節!

    蘇亮偏偏選擇的是一首《他》!

    然後陳樹還恰好那麼一問!

    就把許放的新歌給“逼出來”了。

    妙啊!

    真是上天眷顧……

    最近是走了狗屎運了嗎?

    沈修明別提多高興了,他發現自從接觸許放以來,他這個老倒黴蛋好像都漸漸轉運了。

    或許是對遠在遙遠地球的父親的思念狂涌而來。

    此刻許放有非常強烈的歌唱慾望。

    他嚮導演要求需要一架鋼琴。

    沈修明很快就安排工作人員將一架三角鋼琴推上了舞臺。

    許放登臺。

    緩緩在鋼琴前坐下。

    那一刻全場安靜下來。

    落針可聞。

    許放手指輕輕落在鋼琴黑白琴鍵上,身體微微前傾,湊近話筒道:“《單車》獻給我的父親。”

    “也獻給天下所有父親。”

    “父親節快樂。”

    雖然今天不是父親節,但節目在父親節播出,他才加上了這樣一番話。

    雖然遠在地球的父親聽不到。

    但他相信思念是可以量子傳遞的……

    “燈光……”深修明調度着燈光,舞臺上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變成了星光點點的藍色光芒。

    一束聚光燈打在許放以及他身前的鋼琴上。

    將人物突出出來。

    此刻的許放給人一種鋼琴大師的感覺。

    鋼琴聲漸漸飄散開來,安安靜靜的,宛若飄來的花香,吹過的清風。

    原曲的前奏以吉他爲主樂器。

    而許放認此刻想安安靜靜唱這首歌,所有他選擇了鋼琴……因爲鋼琴聲彷彿,總能鐫刻出那些悠悠且緩慢的歲月。

    隨着旋律流淌開,

    許放再次沉入到對父親,對那段童年時光的回憶中。

    父親騎着單車,載着他,穿梭在兩邊都是稻田的鄉間土馬路上。

    馬路會有些顛簸。

    爸爸會歪歪扭扭讓自行車避過馬路上的坑窪……

    “不要不要假設我知道

    一切一切也都是爲我而做

    爲何這麼偉大,如此感覺不到

    不說一句的愛有多好

    只有一次記得實在接觸到

    騎着單車的我倆,懷緊貼背的擁抱”

    許放的粵語唱腔陶吉等人眼睛一亮。

    許放是實實在在的內地歌手,出道以來從來沒有出過粵語單曲,沒想到這次這首《單車》竟然是粵語的。

    稀奇!

    聽着許放的演唱,陶吉腦海裏不由浮現出許放坐在自行車後排,抱着騎車的爸爸的模樣。

    挺溫馨的啊。

    《單車》發行於2001年,由黃偉文作詞,陳奕迅演唱。

    黃偉文非常喜歡單車。

    因爲中學時他爸爸經常騎單車帶他去海邊,那時候他感覺爸爸和自己很親近,爸爸很愛自己。

    他很懷念這種感覺。

    因爲長大後他和爸爸的相處並不愉快。

    他總感覺爸爸對他漠不關心。

    因此這首歌的歌詞其實是黃偉文對爸爸的一種控訴和不滿……

    儘管如此,字裏行間,聽者也能感受到詞作者對父親的眷戀、不捨,父親對兒子的父愛無聲。

    感人至深。

    “難離難捨想抱緊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兒能伏於爸爸的肩膀,誰要下車?

    難離難捨總有一些

    常情如此不可推卸

    任世間再冷酷

    想起這單車還有幸福可借”

    父愛如山!

    父親的愛總是靜默無聲的。

    他不懂得如何表達,或不苟言笑,或厲聲呵斥……他總是很嚴厲,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實際上比誰都更在意。

    蘇亮在臺下聽着許放的演唱,眼眶頓時就溼了。

    他想起這些年來自己在外漂泊闖蕩,爲了追求音樂夢想,四處碰壁。

    最窮的時候一個饅頭能喫一天。

    爸爸常常呵斥他:“混不下去就給我滾回來!”

    然而每次掛斷電話都會收到媽媽的轉賬,她說:“這是你爸讓我給你的。他不讓我告訴你……別跟你爸一般見識,他這個人倔脾氣。”

    爸爸表面上讓你感覺他不可依靠。

    而實際上他是你最堅實的靠山。

    回憶起兒時,爸爸好像經常把他放在肩膀上,讓他“騎馬馬”呢。

    “經已給我怎會看不到

    雖說演你角色實在有難度

    從來虛委以待,何不給個擁抱

    想我怎麼相信這一套

    多疼惜我卻不便讓我知道

    懷念單車你給我,唯一有過的擁抱

    如孩兒能伏於爸爸的肩膀

    哪怕遙遙長路多斜

    你愛我愛多些,讓我他朝走得堅壯些

    你介意來愛護

    又靠誰施捨”

    陸安琪已被感動哭了,不停用紙巾擦着眼淚,妝有些花了。

    陶吉使勁憋着不讓自己落淚,但就像要拉肚子的時候一樣,擋都擋不住啊,只得微微昂着頭,喃喃自語道:“眼睛裏進隕石了。”

    陳樹也是眨着眼睛裏的淚光,“我們爲什麼要讓他唱歌?這傢伙煽起情來……要命。”

    多疼惜我卻不便讓我知道,

    懷念單車你給我,唯一有過的擁抱。

    這兩句歌詞深深打動陳樹。

    多疼惜我卻不便讓我知道……天底下大多數的父親都在默默爲自己的孩子做事、付出。

    但他們從不表達。

    陳樹聽到了這首歌裏的“怨氣”。

    埋怨父親不懂得表達父愛!

    明明是埋怨……但陳樹反而從中感覺到了許放對父親那濃烈的情感,難離難捨、滿心眷戀。

    好像父子之間真不會說“爸爸我愛你”、“兒子我愛你”之類的話。

    男人對男人……

    似乎說不出口。

    至於擁抱。

    除了小時候,父子之間擁抱,好像也顯得很違和呢。

    許放一曲唱畢。

    陶吉、陳樹、陸安琪眼淚盈眶。

    導演室沈修明擤了一把鼻涕,然後重新將眼鏡架在鼻樑上,喃喃說了一句,“這首歌殺我!”

    年輕時他不懂父親的愛。

    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懂了,可惜父親已經消失在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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