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謝予晴沒有看過任何一場演唱會。
無數的熒光棒在每一個人的手中揮舞，呼喊聲尖叫聲絡繹不絕，振聾發聵的音效和舞臺燈光。
臺上的人一身禁慾的白襯衫黑西褲，坐在高椅上，正唱着一首深情的歌。
而她安安靜靜地站在入門的位置，沒有去坐內場的座位，只想當一個隱形的聽衆。
一首首熟悉的旋律在耳邊迴盪，大部分她都惡補聽過，可此時陷落在甜蜜的現場，那些歌詞忽然就觸動了一些埋在心底的回憶。
“再見你一次，告訴你就是對的人，失約後帶着目標而不是靠夢活着……”
“爲了終有一天的再次相遇，你的歸宿由我來守護，我對你的愛永遠不會少，每天都有新的生出來……”
“你猶豫的表情，我一點都不疼，我今天也笑得很多吧，你喜歡我的笑吧，以後我也會對你笑的……”
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覺得這些歌詞有如此的代入感。
旁邊舉着燈牌的妹子一邊歇斯底里地跟着唱，一邊流着淚。
雖然很容易被現場氣氛感染，但謝予晴也感到了一絲甜蜜的悲傷。
情不自禁的，一些久遠的回憶擁入腦海。
她想起第一次對“Aric”身份起疑，源於一個情緒低落的夜晚。
那一陣子，由於精神問題她沒怎麼顧上學習，季度成績出來的時候，她被導師關愛順帶勉勵了一通，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行，心裏煩躁得要命。
於是那天晚上，她就把心裏的煩悶告訴了Aric。
Aric給她分享了一首歌，她一時興起，問他，“能不能簡單唱兩句？”
他很久沒有回覆，可在她失望之際，忽然一通語音打了過來，她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心臟都要跳出嗓子口，抖着手把語音接起。
好一陣子的沉默，那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好聽的清唱。
滴水穿石一樣，悅耳，卻又熟悉。
即便是之前隱約覺得他的背影眼熟，也沒敢往他們是一個人那方面想。
可那一天晚上，她感到了一種不同的熟悉。
懷疑的種子自那天起就種下，可那時還並未發芽，因爲有太多事矇蔽了她的感受。
而今天，那麼多人在一起，聽着同一首歌，他的聲音那麼熟悉，恍惚間讓她意識道：認識那麼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聽他唱歌。
一如當年那樣的動聽美好。
在最後一首《銀杏之約》結束，以爲整場演唱會到此告一段落時，忽然臺上的人拿起話筒，輕輕地說了一段話——
“我以爲今天會有特別來賓聽我的演唱會，但她沒有出現，我有點遺憾……但我知道，你們有一些在錄像，所以我想告訴那個人——”
“我們都在回憶中長大，變成了很好的樣子，所以我會期待你卸下心房的那一天。”
意味深長，卻又點到爲止的一段隔空喊話。
並不露骨，卻暗蓄着不易聽清的深情。
謝予晴怔了一下，心想：這話不會是對她說的吧？
可她在啊。
只是躲……只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而已。
從現場出來已經很晚了，廣場上卻熱鬧非凡。
在聽演唱會前，她特意把手機調成了震動。
拿出來一看，居然是鬱清的來電。
而在此之前，還有三通未接來電。
也都來自他。
謝予晴拿着手機，奔到了馬路對面，這才清了清嗓子，接了起來，“喂？”
那邊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在哪裏？”
“在家……”一對情侶喜悅地從旁邊經過，大聲說着話，謝予晴舌頭一轉，改口道，“……樓下兜風。”
“這麼晚了，兜風？”
“睡不着，出來走走。”
沉默了幾秒，那邊問：“爲什麼不出現？”
她裝傻，“出現什麼？”
“我給你的票在內場。”
“唔，有點忙，沒法去。”
“是嗎？”那邊低低地笑了一聲，卻並不是愉悅，“忘了‘保護’你的人了嗎？”
被他一點破，謝予晴忽然想到自己身後還有尾巴。
她剛纔那些話，屬實有些欲蓋彌彰了。
頓時先前那點傷春悲秋的惆悵便跑沒影了。
“你又讓人跟蹤我！”謝予晴有點氣惱。
“本來不想的。”他解釋道，“但我對你和鍾小姐的計劃太感興趣了。”
說着，那邊響起經紀人與化妝師交流的聲音。
他似乎走遠了一點，輕聲問道，“既然來了，爲什麼沒出現呢？”
她“唔”了一聲，搬來藉口，“人太多了，不太好找位置。”
那邊沉默片刻，“發個定位，我來找你。”
“呃，我打到車了。”
謝予晴下意識地拒絕，她有一種超前的警惕，總覺得聽到那段話後見面，會有不理智的事情發生。
他卻說，“一起回家，一起睡，選一個。”
“……你現在玩這招？”
“選吧。”
“我發定位，掛了。”
謝予晴無奈地掛掉電話，不情願地發了一個定位過去。
然後問了一句：
【我需要去人少的地方等嗎？會不會被拍到？】
好一會兒，沒有回覆。
謝予晴手指冰涼，連同手機一起塞進口袋暖和。
好在沒等一會兒，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就開了過來。
她立馬上去，嘴裏唸叨道，“冷死我了，你再晚來一會，我就……”
她就什麼，沒來得及說。
因爲司機沒等她坐下就踩下了油門，害得她一頭栽進了後座某人的懷裏。
一陣熟悉的清冽氣息裹挾着周遭的空氣，她連忙坐到旁邊，非常端正地併攏着雙腿坐。
車內極度的安靜。
趙婧不在，沒人活躍氣氛。
出乎她意料的，鬱清也沒開口，一路沉默地坐在旁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又令她產生了一些無法預測的新奇感。
每次他的行爲都會讓她忍不住猜測，那種直覺篤定卻被推翻的感覺讓人……
有些莫名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