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剛領了證,明天又要走。

    黃昏後車裏的那場風雨,意猶未盡,此時所謂看雨,姜寒怎麼可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風雨顛鸞,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在北城劇組時的瘋狂,甚至更疾。

    三年的分離還未疏解,又擠壓了一年。

    現在徹底地釋放。

    儘管外面疾風驟雨,雨霧模糊了視線,姜寒一個不穩,雙手被迫撐在玻璃窗上時,還是心驚膽戰,轉過頭紅了眼睛祈求。

    換來的安撫,是他撤回了掐在她腰上的手,改而,捂住了她的眼睛。

    陸焰也實現了他的誓言,崩潰之際,姜寒啞着嗓子,叫了他一聲,“老公。”

    —

    第二天早上,七點的鬧鐘響了,姜寒沒能爬起來。

    陸焰也沒起。

    因天氣原因,飛機晚了兩個小時,凌晨兩點,航空公司便發來了短信通知。

    知道不用早起後,姜寒又倒了下去,實在是又累又困,關掉鬧鐘,將手機調成了靜音,並沒有聽到姜墨打過來的幾通電話。

    再次醒過來,快九點了,陸焰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姜寒匆匆地洗漱完,跟着陸焰下去,傭人早做好了早餐。

    周家外公和周哲都在,等着兩人下來一起喫飯。

    這段時間周家外公的身體不好,不宜走動,昨天的訂親宴,也沒去,昨晚又睡得早,並不知道家裏來了人。

    突然見到自己的外孫,帶了個姑娘從樓上下來,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高興地問旁邊的周哲,“這就是我那位外孫媳婦兒?”

    因最近身體不太好,周家外公說話也很慢。

    周哲點頭,“對。”

    “好,好。”外公連說了兩個好字。

    姜寒都聽到了。

    雖然沒有辦婚禮,但已經瞞着所有人,悄悄地領了結婚證,現在她確實是他的外孫媳婦兒。

    姜寒走過去,親熱地叫了一聲,“外公新年好。”

    周家老爺子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掏出了,原本打算交給陸焰的紅包,遞給了姜寒,“丫頭,新年好,是叫姜寒吧。”昨天他聽周棠說過。

    “是,謝謝外公。”

    紅包是長輩的一片心意,姜寒收了下來。

    周棠還沒回來,飯桌上就四個人,周家老爺子比起陸家的張奶奶,年歲更高,今年都八十多了,看起來也蒼老很多。

    姜寒關心地問了幾句周老爺子的身體,周老爺子這會兒說話倒是硬朗,“丫頭不用擔心,沒什麼事”

    周老爺子只是有些感冒,吹不得風。

    陸焰早就爲周老爺子請了家庭醫生,傭人全天伺候,確實不用擔心。

    知道等會兒陸焰要走,周老爺子有些捨不得,囑咐了幾句,路上小心的話,又問了他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陸焰答,“有空就回來看您。”

    周老爺子稍微滿意了,頓了頓,突然轉過頭,看向了周哲。

    “你說說你啊你外甥現在都結婚了,你還是一個人,近幾年我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幾個兄弟姐妹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輩子都將自己奉獻給了國家,到頭來,身邊還沒個兒女傍身,等將來你老了,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孤獨”

    說着,周老爺子又看向了陸焰,“你舅舅啊,這輩子喫得苦不少,現在膝下有沒有一兒半女”

    這幾年,周哲沒少聽這些話,每次都是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全當耳邊風。

    這次,突然接了話,“誰說我沒有。”

    周老爺子一愣,覺得多半是自己耳背,聽錯了。

    陸焰也擡起了頭。

    周哲面色沉穩,繼續喫着碗裏的粥,似乎覺得並非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過了好一陣,周老爺子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麼。”

    周哲喫完了,放下了手裏的勺子,坐得端正,一本正經地看着周老爺子,道,“爸,年輕時,我曾交過一個姑,後來沒成,但留下了一個孩子。”

    “”

    “這事,日後我慢慢和您解釋,現在我得先給他送東西過去。”周哲說完立馬起身,不顧周老爺子的滿臉愕然,看了一眼旁邊的陸焰和姜寒,道,“路上小心一些,我有事先走了,下回有時間再回來。”

    雨還是沒停,但比起昨晚,小了很多。

    周哲今天沒穿工作服,着了一身便衣走去了車庫。東西昨晚在所裏就已經收拾好了,早就放在了車上。

    初三,又下雨,路上還沒什麼行人。

    周哲一路開到了高鐵站。

    車停好,提着後座的一個包裹,上了電梯,走進了售票廳,找了一圈,纔看到了坐在角落裏,銀色鐵椅上的人。

    黑色的羽絨服,同色休閒褲,灰色鴨舌帽,面上還戴着口罩,完全看不出樣貌。

    周哲卻一眼就認了出來,提步而去,走到了他跟前,將包裹放在了他腳邊,那人才擡起頭。

    周哲順勢看向了他的臉,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麼樣,還頂得住嗎。”

    走近了細看,纔會發現,大冬天的,跟前的人額頭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不說,臉色也很蒼白。

    “還行。”

    “九死一生,閻王手裏搶回來一條命,醫生都說了,得再養上半年,你的身體才能恢復個□□成,現在你提前出來,不就是受活罪”

    那人沒應,從椅子上微微直起身,看了一眼腳邊的包裹。

    周哲餘光掃了一眼四周,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才低聲道,“身份證,錢,都放在了錢包裏,一打開包就能看到,檔案也已經錄入了系統,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得記住你的新身份,父親是我周哲,你的母親是林霞,你的名字叫周銘,具體的身份背景,上次我已經拿給了你,你一定要熟背,還有切記,半年內不能同之前的人聯繫,也不能露面,等身份徹底落實了後,再一步一步地來。”

    半晌後,那人應了一聲,“好。”

    十幾分鍾後,周哲起了身。

    “多保重吧,你腿腳還沒完全康復,路上有什麼事情,及時找就近的巡邏點,隨時聯絡我這些,也應該不用我再教你。”

    “我先走了。”周哲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大廳。

    又等了半個小時,周銘才從地上提了包裹,從椅子上起身,站起來的瞬間,動作略帶艱難,一雙腿稍微打了一下顫。

    之後倒沒什麼異常,緩步朝着售票點走去,拿出了包裹裏的錢夾,掏出身份證遞給了售票員,“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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