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搖搖欲墜,多虧青黛撐着。
很快,一個濃妝豔抹,舉止輕浮的紅衣女人被帶了上來,她四十歲上下年紀,滿面風塵氣,不用問都知道她做什麼行當。
淑慧指着桑落問那紅衣婦人,“她是誰,你可認識?”
紅衣婦人顯然是頭一回到這般貴重古樸的地方來,見到滿屋子綾羅錦緞的貴人,有些縮手縮腳。
淑慧問了好幾遍,她才往桑落這邊看來。
只消一眼,她便指着青黛道:“青黛,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在這裏,雪凝呢?”
她說完又盯着青黛旁邊的桑落看了好一會兒,才猶豫道:“你是……雪凝?你是雪凝?!竟然真的是你,這些年你的變化好大……”
淑慧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芸娘,這兩位你都認識?”
那紅衣婦人聽到自己的名字,便瑟縮一下,偷偷擡眼掃視一圈,這才點頭應是。
淑慧輕笑一聲,再問她道:“那請你給諸位解釋解釋,你又是誰?幹什麼的?”
芸娘不安地扯着手中帕子,露出十根豔紅的指甲,“我……奴,奴家是芸娘,在彭城生活。奴家是教習女孩子們如何……如何伺候男人的。”
最說到最後,已經微不可聞。
淑慧卻不肯放過,揚聲重複道,“原來是教如何伺候男人的,難怪~那邊兩位可都是你的‘徒弟’?”
芸娘又看了一眼桑落她們,點點頭道,“青黛學東西慢,不像雪凝,教她什麼都是一點就通。奴家們……就是師傅們,都很喜歡她。”
“你可以走了。”
芸娘走後,淑慧在離桑落五步遠的地方站定,嫌惡道:“雪凝,原來你這勾引男人的功夫,是從小練出來的~難怪迷倒了一個又一個。”
“太夫人,你都聽到了,這賤人,從小學的便是如何伺候男人,生來就是被男人取樂用的!
你不怕她站在這髒了相府的地!
噁心晦氣!
這種冒名頂替的賤人,就該讓她從哪來的回哪裏去。
勾欄瓦舍纔是你的歸屬。妄想成爲人上人,雪凝,你配嗎?”
“桑落就是她的本名,她沒有冒名頂替!”青黛此時滿臉是淚,對着淑慧,更是對着在場衆人吼道!
淑慧呸了一口,對青黛唾棄鄙夷道:“像你這種千人枕萬人騎的騷貨,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閉嘴,免得污了別的耳朵。”
“啊——”
她話音才落,緊接着就是兩聲脆響。淑慧連挨兩巴掌,站立不穩,被打得摔倒在地。
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瘦馬打,淑慧最好顏面,根本受不了這種委屈,她爬起來就要衝上去扭打。
誰知斜刺裏衝上來另一個人,將淑慧撞飛。
“燾哥兒!”
角落裏李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喊叫。
衆人這纔看清撞飛淑慧的,正是相府的三公子章燾。
李氏方纔被二老爺拉下去,卻不肯走,一直躲在柱子後看戲,直到章燾竄出來,她才忍不住叫道:
“燾哥兒,下去!”
章燾先扭頭看向桑落。
可桑落根本不肯給他哪怕一個眼神。
只是固執地立在原地,背脊挺直,孤獨又脆弱。
他忍不住道:“桑——”
“燾哥兒。”這回是庾氏叫住了他,“這兒沒你的事了,跟你娘下去吧。”
太夫人的話,章燾不敢不聽,只能慢吞吞地挪下去。但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只要桑落肯向他求救,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帶她走。
然而桑落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殿下,桑……她的來歷不明,身份不符,與熙哥兒不堪爲配。這道賜婚的聖旨,就作罷吧。”
“外祖母!”汪思柔驚呼出聲。
蕭昱瑾此刻更是面如死灰。
原來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所以這纔是嶽皇后嫁不成柏舟的理由?
因爲嶽皇后是……瘦馬?她怎麼會是瘦馬呢!
所以他蕭昱瑾是註定活不了幾年了?
……
蕭昱瑾最後爭取道:“太夫人,柏舟他還沒有回來,不如問過他的意思再做打算?”
庾氏甚至都不願看此時廳中站着的人一眼,直截了當道:
“不用問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身若讓他娶這種……女子爲妻,才真是叫人恥笑。老大,你怎麼說?”
章明承也沒想到桑落的身世會這般不堪。
若只是家世差些,只要柏舟喜歡,他都沒有意見,可這姑娘經歷如此複雜……柏舟再是喜歡,他也不能叫這種不乾不淨的女子進門。
就是做妾都是玷污門楣。
因此章明承道:“一切聽老太太的安排。”
蕭昱瑾再度陷入絕望:章柏舟,你再不回來,老婆跟兄弟都要沒了!
“好!”
庾氏道,“明日老身就上書請罪,請陛下收回賜婚旨意。至於你——”
她終於看向廳中之人,不復往日和藹可親,語意中滿是殺伐之氣,“我不管你叫什麼,你是誰,現在,就從我家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