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府姝色 >第214章 夢醒
    該怎樣去解釋,她與許宸楓的清白。

    她後背的胎印,也從來只有他一個人看過。

    每個進許府的侍女,尤其是她這種,預備做少爺通房的侍女,都要經過嬤嬤驗身,方可進入。

    許宸楓也是從記錄中得知她背後有一塊像蝴蝶一樣的胎印。

    她想要解釋,卻在觸到章熙嫌惡的目光後,重新閉上嘴。

    他不會信的。

    他怎麼會信呢?

    她養在許宸楓身邊四年,又被許宸楓大張旗鼓地,以妻子的身份尋了大半年,他如何能信,她並未與許宸楓有過什麼。

    那些羞澀的放蕩,親密的纏綿,她從來只給過章熙一個人。

    此時此刻,桑落絕望地發現,他們走進了死衚衕,上天入地,死路一條。

    心裏是愛他的。

    在被揭露身世後,那愛變得無望而卑微,如果可以……

    哪怕他對她不好,哪怕只是做個見不得人的存在,只要能呆在他身邊,只要能讓她對他好!

    她也是萬分感激。

    汪思柔說她變了,變得“以夫爲天”,或許吧,在那個雪天山間,他重新將她擁入懷中後,在他還願意接受曾是瘦馬的她後,她就是他虔誠的信徒。

    心流浪久了才明白,在這個世上,要是真的能有一個人,能將他裝進心裏,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而章熙那麼好,如陽光雨露,明月清風,充滿了“正”的一面,給陰暗角落中的她,帶去了溫暖和光亮。

    他爲她準備嫁衣,他還願意娶她……

    她沒法不愛他。

    就像是魚兒的水,鳥兒的風,她依附他,仰慕他,需要他。

    而今,她又傷害了他。

    遲遲沒有等來她的回答,看來許宸楓說的都是真的。

    他又發現她騙了他。

    章熙握住拳頭,猛地砸向榻上案几,一聲悶響,整個榻都跟着晃動。

    案上的杯子被砸碎,碎片四分五裂墜落,砸到她的額角,劃出一條細細的傷痕。

    章熙依然緊緊地握着拳,鮮紅的血液滴落,桑落呆住,想要起身捂住他受傷的手。

    “流血了……章熙,你流血了……”這時候,桑落覺得自己像一個彷徨無依,什麼也不會的孩子一樣。

    章熙低頭看到瓷器碎片嵌進肉裏,血汩汩往外冒,他緩緩地問,“究竟什麼樣的你纔是真的?”

    他分不清桑落此刻眼中的慌張與心碎,是真的心疼,還是動情的演繹?

    狠狠地推開她。

    他討厭虛情假意的僞裝。

    “桑落……”

    青黛在簾外小聲地問。許是方纔裏屋的動靜太大,青黛有些不安,可又不敢進來,這纔在門外提醒。

    “滾!”

    章熙朝外面吼了一聲。

    隨後,桑落耳畔傳來他淺淺的笑聲。

    像是一種鄙薄,一種輕蔑,一種侮辱。

    “其實,你就是個最普通的女人,不,你比她們都放蕩……我說過,不要欺騙我,我給過你機會。可你只當旁人是傻子。喜歡勾引男人,好啊,我跟你慢慢玩。”

    章熙用很溫柔的口氣和桑落說着這些話,他的手指穿過她的後頸,將她上半身擡起來,脣從她的耳廓擦過,在她的耳邊細語,“就在這裏呆着,哪也不許去。雪凝。”

    他將“雪凝”繞在舌尖,如同逗弄一隻寵物,可隨意踐踏生死

    章熙走後,桑落仍舊保持着方纔的姿勢,半躺在榻上。她呆呆地望着虛空中的一點,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然後蜷起身體,將頭埋進去……

    青黛進來時,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桑落,躺在那兒渾身不停地抖,小小的一團,縮在一角。

    她趕忙取衣服將人裹住,避開榻上的碎片,扶桑落坐起來,撥去粘在頰邊的散發。

    “沒事的,”青黛抱住桑落,企圖給她溫暖,因爲她臉色青灰,連嘴脣都在顫抖,“沒事了。”

    青黛撫着她的背,“沒事了,別怕,別怕……”

    桑落擡眼看向青黛,表情茫然得像一個孩子,她說,“青黛,我的夢醒了,光也沒了……”

    青黛不知兩人在屋中發生了什麼,可桑落此時的表情讓人心碎。

    她的額頭有血珠滲出,青黛拿了乾淨的棉布清理傷口,桑落呆呆地坐着,凝望着地上的血跡,那是章熙不久前留下的。

    她將一切都搞砸了。

    她渴望而難以企及的婚事,她要成爲他的妻子的夢,終究被她親手戳破。

    桑落靜靜地想着,心卻彷彿落在無底洞,空落落的沒有頭緒,然後她才發現,她什麼也不用再想。

    因爲,一切都結束了。

    “青黛,你出去吧,我想躺一躺。”

    桑落緩緩地躺下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拖曳着疲憊的身軀,力不從心,木然地閉上眼睛。

    青黛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走出去將門關上。

    桑落很少這樣消沉,冷淡疏離下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靈魂,青黛只見過桑落露出這樣的表情兩次。

    一次是被她嬸孃賣進春園,一次是現在。

    ……

    接下里的兩天,桑落一直很安靜,她重複喫飯,做針線,出門散步,睡覺這樣的步驟,除了沒有話之外,與平常無異。

    只有在第三天,曾約定成親的日子,她站在廊下,看庭中落雪,許久不動。

    章熙不會來的。

    青黛想要勸說桑落進屋。

    桑落一直在等他,按時喫飯,爲他做羅襪,甚至是出門散步,她固執將自己放在框架中,他設下的框架中,等待着他。

    大雪漫天,他不會來的。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熟悉的馬蹄聲。

    那一刻,青黛的心都跟着揪緊,緊張地看着門口,渴望出現奇蹟。

    沒有等太久,門被打開,章熙和淮左走進來。

    一如既往,那張臉滴水不漏,甚至脣角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彷彿是一場夢,他們依舊美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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