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府姝色 >第260章 吾妻桑落
    樂陽郡主端着酒杯起身,不知怎麼就走到了大殿的末端,像是纔看到桑落一樣,她咦了一聲:

    “怎麼皇家宮宴,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了?居然還有席位,掌宮女官是怎麼回事,將她放進來,也不怕污了陛下及衆人的眼?”

    此時殿中一派熱鬧喜慶,許多人都離了席位敬酒說話,桑落又在末端,是以除了附近的几席,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這裏。

    章熙倒是時不時朝這邊看過來,可這會兒一羣伶人正在大殿獻舞,正正擋住了他的視線,是以樂陽找事,他並不知曉。

    桑落被當衆奚落,倒也沒多少情緒。

    只是心中感慨這些貴人們的肚量,西山行宮幾百年前的過節,這時還不忘打擊報復。

    她卻不知章熙將瑞王小兒子,樂陽的哥哥打得起不來牀的事情,只當樂陽過完嘴癮就走。

    樂陽被桑落忽視得徹底,晾在原地,又尷尬又憤恨。

    眼前這賤人,遠地有淑慧姐姐和她自己的仇,近前有親哥哥臥牀不起的罪,新仇舊恨,一樁一件地加起來,她今日一定不叫這賤人好過。

    父王母妃不敢惹章家父子,她來替哥哥討回公道!

    “賤人,你今日又想來勾搭誰,怎麼章家父子還不夠你禍害?”

    她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恰好趕上一曲舞畢,奏樂聲暫緩,她的聲音瞬間迴盪在偌大的宮殿中,惹得人人都看向這邊——

    有誰這般大膽,敢公然在宴上說相府的醜聞?

    章熙更是直接起身。

    樂陽嚇得一抖,她至今還記得在西山,被章熙一句話扔進湖裏的事情,本能的有些怕他。

    可仗着御座上有陛下和太后,殿中還有父王和母妃,她自覺有靠,便也挺着胸膛道:

    “陛下,太后娘娘,非樂陽無狀,實在是看到一個髒東西,怕污了聖人的眼,這纔出言不遜。”

    她到底長些記性,只在桑落身上說事,只言不提章熙。

    成帝向來不愛理會女兒家的爭端,只覺得麻煩,也懶得細問。

    遠遠瞧一眼桑落,見是個眼生的,又坐在席尾,只當是哪個小官的女兒,得罪了樂陽,他直接道:

    “將人攆出去。”

    瑞王因爲小兒子被打一事,來他這裏哭過好幾回。成帝不好懲治章熙,便想在小事上遷就樂陽,也算是對瑞王的補償。

    “陛下!”

    “皇帝——”

    誰知他才說完,王太后與章熙同時開口。

    成帝朝下看了眼鐵青着臉的章熙,這才轉向王太后,“母后有何吩咐?”

    王太后卻是看向樂陽的方向。

    那裏坐着一個身着淡紫衣裙的姑娘,因離得遠,她看不真切,可她深知樂陽秉性,說道:“皇帝,不如先聽聽是怎麼回事。大節下的,怎好直接將小姑娘趕出殿去?”

    成帝哪裏就想聽這些姑娘家的細碎事,他一心只想宴會早些結束,好跟七郎服藥尋仙,探索絕妙境界。

    既然太后不忍,他便改口:

    “那就留在殿裏。”

    他纔不聽姑娘家的糾紛。

    可他不聽,他的丞相想聽,章明承這時也勸道:“陛下,不如就照太后娘娘所言,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整個大明宮殿,包括宮娥宦官在內,或許只有皇帝陛下一人,不知最近京城中最熱鬧禁忌的話題。

    因而當章相也參與進來,爲嶽桑落髮聲時,整個宴會的氛圍直接達到高潮。

    多刺激~

    父子兩爲同一個女人出頭!

    那些傳言難道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等會還有什麼好戲看。

    人人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實則個個眼睛興奮地冒光。盯着席末的方向,等着女主角的閃亮登場。

    然而還沒等到豔聞的主角,卻等到姍姍來遲的太子。

    “樂陽?你站在門口做什麼?”

    蕭昱瑾狐疑地望過去,第二眼就看到坐在席尾的桑落,“桑落!你怎麼坐在這兒……”

    還不等蕭昱瑾再說什麼,樂陽略顯尖厲的聲音將他打斷,在大殿中響起:

    “瘦馬怎配坐在陛下的大明宮!是妓子就該去娼寮,迎來送往,好好陪你的恩客,別髒了這裏的地磚!”

    章熙不是爲這賤人出頭,京裏誰都不敢提嗎?今天她偏就撕下嶽桑落的臉皮,好叫大夥瞧瞧嶽桑落是個什麼貨色,與她牽扯的章家父子,尤其是章熙,又有多無恥!

    奏樂聲戛然而止,幾百人的大殿,靜不可聞。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向大殿的偏角,就連成帝,都難得提了幾分興趣,等着偏角里那姑娘的反應。

    “樂陽!”

    “樂陽郡主,”桑落眼尖,看到章熙暴怒,她忙站起身,走到樂陽面前。

    她不想事事都叫章熙爲她出頭,她想要同他比肩而立,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後,只叫他一人去承擔所有風雨。

    桑落方一起身,便吸引了全殿的目光。

    她一襲淡紫漸變百花暗紋鳳尾裙,行止間,紫色深淺氤氳鋪開,娉婷而立,一派貴氣渾然天成。

    “郡主,身爲女子,自當貞靜守節,行己有恥。桑落不如郡主身份尊貴,卻也潔身自好,謹以貞順要求己身。郡主所言,多有謬誤,桑落不敢妄認。”

    如一顆溫潤的珍珠,或是打磨後的寶石,此時殿中的桑落,溫婉在骨,溢彩流光。

    “聖人教誨,凡爲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桑落將之奉爲圭臬,從不敢懈怠。”

    她緩緩道來,不卑不亢,以聖賢之言標榜己身,輕語解釋,與樂陽口出惡語形成鮮明對比。

    殿內的一束光正好落在她烏蓬似雲的發頂上,襯着雪膚花容,如月下綻放的玉蘭,洗盡鉛華,雅緻絕俗。

    任誰見到,也不會將她與卑賤二字聯繫在一起。

    若說從前的桑落,帶着婉約的柔弱,藏着自卑與功利,現在的她,卻勇敢而高貴,外柔而內剛,有着女性柔韌的力量。

    與樂陽站在一處,高下立顯。

    “將軍帶我來此,”她聲音婉婉揚揚,像是春光裏的溪流,清澈乾淨,“我都聽將軍的。”

    隔着燈火憧憧,人影晃動,她望着章熙,真切說道。

    衆目睽睽下,她站出來,用輕柔堅定的語調說,一切由章熙做主。

    她只爲章熙!

    像是三月的春雨,拂過每個人的心澗,更吹到章熙的心裏。

    這是表態,更是表白。

    當着所有人的面,勇敢而婉轉地表明她忠貞的心意。

    是對所有流言蜚語最好的回擊。

    章熙給她的愛,寬厚深遠,叫她沉澱了眉目間的尖銳和卑微。

    她想要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好叫世人知道,她是嶽桑落,是足以與大將軍章熙比肩的人!

    章熙輕聲笑起來,向來冷情冷麪的將軍,嘴角彎出一個美好的弧度,曜石般的眼睛璨若繁星,哪怕不說話,任誰也能看出來,他有多愛殿前這美麗的姑娘。

    因爲眼睛會說話,行動也能言語。

    他跨過整個大殿,來到她面前,牽起她的手,將她一直帶到他的席位坐下。

    再轉身時,柔情不再,他鷹隼般攝人的目光盯着樂陽,眉心凝着弒殺冷意:

    “吾妻桑落,辱她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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