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章熙再揖一禮。
他這邊鎮定自若地將話講完,顧斯年卻滿臉震驚得險些從案几上彈起來。
待反應過來,顧斯年難得板着一張臉對桑落道:“嫣兒你先回去。”
桑落有些擔憂,還想說些什麼,就見章熙對她微不可見的搖搖頭,桑落只好應是,走了出去。
女兒聽臭小子不聽他的話——
顧斯年於是更加生氣。
“沂兒也回去!”
嶽清風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去。
姐弟倆在時,顧斯年尚且維持着最後一絲風度,等沂兒也走了,他便再不顧什麼,大吼出聲:“章柏舟,你好大的狗膽……”
聲音大的外面傳出去老遠。
老僕蔚江揮手再叫僕從們退後幾丈,自己則一個人守在門邊。
嶽清風此時也很憤怒。
章熙這麼快就來跟他和先生搶姐姐,他是萬般放心不下,只想跟先生一起將人攆出去。
可他人小勢單不說,連正廳都進不去,眼看着先生又將章熙領到書房去說話,急得抓心撓肝,只能希望先生果決些,直接回絕。
因而嶽清風小小人兒,就坐在書房門口的廊下,默默等待。
先生和章熙在書房談了多久,他就在廊下坐着等了多久。直到太陽從正當中漸漸西斜,他才盼到書房的門打開。
章熙大踏步走出來的同時,嶽清風已如離弦之箭般“嗖的”跑了進去。
“先生,怎麼樣了?可是將人罵走的?這登徒子以後都不要再讓他進門了吧?”
嶽清風一連串的問題問完,纔看到一向與他同一戰線的先生面有慚色,低着頭弓着腰,半晌不說話。
“先生……”嶽清風心下一涼,顫聲問道,“是答應了他第二套方案嗎?”
先生與他私下早已約好,姐姐能不外嫁最好,將來自有他來照應。若是實在要嫁,也得等姐姐十八歲後再說不遲。
豈料先生將頭埋得更低,半句話也不言語,嶽清風心下更是着慌,“十八歲也等不了嗎?那,那等到十七歲總行吧……”
“唉~”顧斯年深深嘆口氣,“咱們這幾日規整規整,看看還有什麼能陪嫁給你姐姐的,你姐姐她……”
嶽清風一句話沒聽完,已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嘴巴翕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然而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同一時刻,章熙卻是滿面喜色。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淺雲居,想要告訴落落好消息。
誰知卻不如他意料那般,落落並未等在院中那棵桂花樹下,甚至大門緊閉,他連佳人的面都見不到。
門外是孟冬小心翼翼的聲音,“姑娘說……她乏了,誰來也不見。”
章熙不覺有異,甚至對着孟冬都帶出一絲笑意。
“我不是外人。”
說完擡手就要推門,門卻從裏面鎖住了。
章熙此時才覺察出不對,轉頭問孟冬:“姑娘是不想見我?”
孟冬低着頭,聲如蚊蚋,“大概……是吧……”
“落落,落落……”
門外是章熙叩門的聲音,門裏的綠荷聽得有些膽戰心驚,“公主,這樣把將軍這樣拒在門外,不太好吧?”
她且還帶着氣呢。
沒一會兒,門外叩門的聲音歇了,綠荷又道:“將軍會不會已經氣走了?”
畢竟公主這樣不給將軍臉面。
“你出去吧,把門帶上。”桑落不以爲意的吩咐道。
綠荷不敢耽擱,趕忙小跑着出去,希望自己還能追上將軍,好跟他解釋。
綠荷與孟冬不同,孟冬是絕對執行桑落的命令,與青黛一脈相承。綠荷則是在南邊時就見過桑落與章熙鬧彆扭,桑落的難受她都看在眼裏,是以她最希望兩人好好的。
然而她們不知章熙,桑落卻是知道的。
那個登徒子,深更半夜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她房裏來,一道門鎖根本難不住他。
是以當鏡中出現那道頎長身影時,她一點也不驚訝。
“淘氣。”
接過她手裏的梳子,章熙輕手給她通發。
“敢將夫君關在門外,看我如何收拾你?”
他聲音壓得低,似從胸腔中發出來,磁性中帶着暗啞,桑落不自覺地便紅了臉。
“呸!”
桑落透過鏡子看他,兩人目光交匯,扯着絲拉着線一般。他的目光似火,帶着極爲明顯的愛憐與慾念。
只是這般望着她,便叫她渾身酥麻。
偏生他要慢條斯理地磨,再不說一句話,握住她如雲的發一遍遍順着,眼睛黑沉,幽似狼光。
他在用眼神勾她。
透過鏡子,一寸一寸,從眉眼往下,順着鼻樑,脣瓣,脖頸……他眼中情切,不放過一處地看着她,就像是……像是用眼睛親吻她的全身一樣。
博弈的雙方,誰先破功誰輸。
桑落耳中轟鳴,頰生紅暈,明知他是在勾他,卻禁不住出聲:
“章——”
只吐了一個字,下一刻他便俯下身,勾住她的下顎,動情地吻上去。
熟悉的氣息包裹着她,桑落的手順從心意,攀上他的側腰。
在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吻中,抓皺了他腰間的衣襟。
……
“爲什麼生氣?”
他與她拉開一寸的距離,啞聲問道。
這人實在太壞,特意選在這種時候問她。
桑落早已迷失在他細密的吻中,尤其是他的脣瓣還在一點點朝她的耳後摩挲。
她的眼尾紅了,耳根也紅了,渾身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甜糯的聲音被慾望侵蝕,染上了撩人的啞。
“柏舟……”
仰頸啓脣,紅脣殷紅,媚態橫生。章熙看了鏡中一眼,心頭更是火熱。
這當然不夠。
不止是她,對他來說,更加不夠。
像只兇狠的狼,經受不住折磨的誘惑,他重新將人摟在懷裏細細撫慰……
相愛的戀人,沒有什麼比深情的吻更能抵達靈魂深處。
桑落陶醉其中,章熙也是。
……
章熙看着鏡中烏髮紅脣,杏眼迷離的煙雨美人,在她耳邊低語道:
“你真美,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