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有點渴,他哼着小曲起身要去廚房。
路過一樓父母的房間,緊閉的房門傳來淤積許久的心裏話。
“家裏已經這麼艱難,爲什麼他每天都是網球,網球。”母親語氣略顯不滿,話裏行間都是怨念。
被老婆唸叨得不堪其擾,父親回答的聲音透着不耐煩,不自覺得提高了些許音量,“他停止網球,家裏的債務又不會消失。”
“你小聲點,等下被洋介聽到。”母親似乎被一吼,憋屈碎碎念着,“網球多麼燒錢。”
“哪裏燒錢了,這是他每個月的零花錢買的,又沒有叫我們多拿錢,你是準備停掉他的零花錢嗎?”父親煩躁白了妻子一眼,話鋒一轉提議道,“讓他聽見了正好,乾脆讓他停學去工作好了。”
“這什麼餿主意,鄰居肯定會說三道四,你讓我怎麼做人。”
聽到這裏,徳木洋介陡然間鼻頭一酸,有百般委屈涌上心頭。
他悄悄地走回樓上,此刻他只想藏起來,誰也找不見他。
他腳步放緩,彷彿他是誤入這個家裏的小偷,小心翼翼,不敢一點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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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一,徳木洋介vs幸村精市,四西學院發球。”
裁判的吹哨聲喚醒了徳木洋介的神遊太虛,他恍若初醒,從球童手中接過,他朝隔網的對手幸村精市望去。
抱歉,自從知道父母的想法後,對於每一場的比賽,我都無比的珍惜!
所以我不會因爲隊伍已經輸掉了,就在這一場比賽就展露出一副享受比賽的姿態。
儘管我不是隊裏最強的,但此刻站在球場的我,
是抱着勝利的渴求而來!
徳木洋介輕輕拍打着小球,目光直視前方,他蹬腿轉體發力,手掌內旋打開拍面,與擊球方向垂直。
在擊球的一瞬間曲臂揮擊出去。
一記平擊發球。
呼呼的風聲中,網球軌跡筆挺向外角急奔,重砸地面,力量威猛。
似有預料,幸村泰然踏步至落點,擺拍靜默,舉手投足間,動作淡然出塵。
揮拍一擊,幸村感受到來球的不一般的質量,擡眸輕瞥一眼對面的球拍,眸光波動一瞬。
他轉動手腕,淳厚的擊打聲彷彿鼓角齊鳴,
挑起靈魂深處顫粟的心絃。
還未反應過來,黃色的小球已經在底線二次彈起了。
簡單的一球,沒有發光,沒有砸牆。
網球的本質不是華麗的炫技。
是基礎,球技基礎纔是本質,纔是最尖銳的矛。
場上幸村的氣場,只是輕輕的揮拍。
如神威顯赫,強者之威,威懾住所有人的心防。
“0:15,幸村得分領先”裁判驚歎看了一眼鷹眼系統,開口宣判。
"幸村部長注意到了。"仁王眯眼勾脣一笑,嘴角的一顆小痣充溢着狡黠。
切原疑惑,這才一球,自己沒感覺到對方強大的實力,“怎麼了,這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別光看來球,一場比賽,要隨時注意對手的情緒,裝備。”葉梧好心提醒。
丸井忍不住嗔笑,“注意球拍呀,笨蛋海帶。”
切原沒注意到被叫了不喜歡的外號,一心觀察場下,他目光微凝,“啊,對手的球拍好破舊。”
“應該是球拍質量不好。”柳蓮二話語裏有些含蓄,清雋的聲音飄蕩耳畔,
“一把好的球拍,手感能精準反饋出小球飛彈的力道,速度,旋轉。”
未出口的話是,廉價的球拍,球拍沉重,小球擊打過來的力量也大。
場上的局勢一如既往,單方面的碾壓,比分很快來到4:0
徳木洋介並沒有因對手強大的實力而放棄,他仍舊認真跑動接發每一球,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只爲贏得一分。
上一局的比分他沒去關注,他的心裏默唸的只有下一球如何得分。
機會球!
他交叉側滑步後退,自然式站位,身體呈現進攻姿勢。
看着頭上的小球,呼吸有些急促,他屏息凝神調整,後襬引拍,重心微移右腳。
正手揮拍轉動,一記平擊底線球。
衆人視線隨着回球,落在了幸村精市身上。
只見他信步而行,蓄力引拍等待來球。衆人目光不自覺盯視着握拍的雙手。
他修長有力的手掌握着球拍,指節突起好看的線條,指甲修剪得圓潤漂亮。
一個恍惚,幸村已經擡手將球擊出,小球飛速從球網上飛躍。
不顯山露水的威魄。
看臺上的觀衆,皆是搖頭嘆息,兩者實力懸殊,想要贏球實在是癡人說夢。
立海大這邊,許是幸村確實太久沒有在正賽中出場,今天衆人興味盎然討論着對手。
“他球路很單一,平擊球是他的強項?”柳生不解,多變的球路纔能有更多的機會得分。
“他的線牀密度不一樣,現在中學生都是16豎線x18橫線,爲了更耐用,他改裝成18豎線x20橫線。”葉梧解釋道。
眼見梧說話留一半,真田語氣低沉追問,“這跟他球路單一又有什麼關係?”
“這種密度,旋轉球稍微玩不開,再加上他這個是廉價雜牌球拍,球拍過重,基本只能打出沒有旋轉弧度的重力平擊球。”
其實職業場上也有人用這個線牀密度,這種比例的線牀越密,控球會更精確。
而職業選手的線牀密度多種多樣,都是選擇合適自己的調整定製。
才虎經理髮出他的鈔能力言論,“哼,本大爺只有買最貴的球拍才放心。”
網球這東西,打一開始就是貴族的消遣運動。
“如果不是以職業要求自己,中學生業餘網球其實是不算燒錢,經理,以你這實力,便宜的球拍也是能用的。”葉梧解釋之餘,還大喇喇地懟了下部裏的金主。
柳蓮二贊同,“初中生如果只有網球這一個愛好,每個月的零花錢還是夠支撐這項愛好。”
“piyo,因爲今天是幸村部長的比賽嗎?梧今天的話各位的多。”仁王好整以暇,目光若有所思看着葉梧。
“難得不是你們一直在問,每次問完還一臉期待看着我等待解答。”葉梧嘴裏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這不是明擺着請求我裝逼給你們看嘛。”
氣氛都襯托到這個份上,我只好勉爲其難一試。
“嘖。”丸井吹了個泡泡,咂嘴發出這場所有人的心聲。
熱浪襲來,灼熱的溼氣脹滿胸腔,徳木洋介深深地喘息呼吸着。
我需要每一場比賽的勝利來樹立我那卑微的自信心。
每一場恰到好處的勝利彷彿都在向父母證明,看,我選的道路沒有對。
我想不通。
難道要我放棄掉生活中所有愛好,跟着他們一起怨天尤人,一切就能變好嗎?
徳木洋介目光沉重看向對手,
徳木洋介猜測,對方是注意到自己球拍質量不好,一直避免重力擊穿自己的球拍。
因此球速極快,好不讓自己接到球,或者擊出離自己很遠的穿越球。
“你,有全力以赴嗎?”你是在可憐我嗎。
不要可憐我,這樣顯得我太可悲了。
“不管是大力擊穿你的球拍,還是擊球到你接不到的地方,這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差別。”幸村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透明瑩潤,他掀起眼皮,不鹹不淡道,
“結局都是我贏,我只不過選擇了一個比較優雅禮貌的贏法,希望你明白。”
對方冷漠淡然的話語令徳木洋介心臟感受到清晰的安心。
站在球場,沒有窮人和富人,可以安心放下物質的隔閡,用實力來說話。
最後一球,徳木洋介手臂因爲大力擊球而有一瞬間的攣縮,他咬牙改雙手持拍,轟然揮擊。
陽光將地面炙熱地翻涌着,透過橡膠鞋底傳至腳掌,直至身軀。
能成爲正選,打進全國,真的是太好了!
面對來球,幸村身體前傾,手腕輕輕轉動。
徳木洋介看向對手,明亮的陽光使其完美的側臉渡上光輝,分外耀眼。
運動褲下,筆直修長的雙腿勾勒出俊挺的線條。
幸村一擊側彈削球,劇烈的旋轉似翻騰雲水,怒雷激盪,在t點席捲開來。
他緩緩收拍,一舉一動隱隱散發出一股風華內斂的傲然。
昂然而立,姿容皎似皓玉。
“game,6:0,幸村精市勝出。”
“本輪比賽結束,立海大vs四西學院,比分5:0,立海大附中晉級。”
直至此刻,徳木洋介意識清晰地認識到比賽已經結束了,實力的差距讓他並未感到強烈的不甘心,許是無望落寞,也許是惆悵渺茫。
但這並不代表他從此以後的網球生涯就此結束,他生出明朗的希望。
“希望能繼續堅持下去,tennis”幸村脣邊漫開一抹微笑,星眸裏透着清微淡遠。
“那是當然。”徳木洋介目光開始堅信。
畢竟,我是如此熱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