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匪 >第22章 就要抱
    夜晚,莊七輾轉難眠。

    他坐起來,透過窗外看向不遠處的屋子,那是九亥的住所,紙窗後隱隱透着光亮。

    整個下午九亥都未再出現,一個人關在房間,渺塵也再未理他。而自己也待在房裏,揣着一堆心事想到現在。

    峯主的親傳弟子,所穿服飾不受門規管轄,渺塵卻執意讓自己穿白衣。

    莊七看着桌上疊放整齊的白色勁裝,突然想到幻境中的白衣劍聖。

    渺塵知曉“天下式”的內容,顯然與劍聖關係非同一般。那麼自己得到劍聖真傳,究竟是無意,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他是靠着莊老二的天地鏡進了劍聖幻境,渺塵又從何得知?

    想到這裏,他猛然看向九亥的屋子。

    當初是九亥暗中相幫,他才得以捅開豬老弟的皮,而白靈果一事九亥也出現的太及時,其實九亥一直都在他身邊!

    莊七深吸一口氣,陰謀像絲線不知不覺地纏繞,等他驚覺發現,卻已置身網中。

    他從牀上爬了起來,匆匆跑向外邊。

    不過一個時辰,夜色漸濃,月上枝頭,板門屋外人敲出響聲。

    “師兄,仙師!九亥!開門!!”

    正在打坐的九亥睜開眼,額邊青筋直跳。

    緊閉的板門猛地打開。

    “大晚上你做什麼!”九亥厲喝一句,但等他看見莊七端的碗,不由愣住。

    “做飯吶。”莊七將碗擡高了點,“我找不到廚房,也沒喫的,只好自己去水裏抓魚,這碗還是找了半天。諾,給你留了一碗,這魚沒有刺,湯也正鮮,睡前喝正好。”

    一串妙語連珠夾帶鮮香飄過來,九亥鼻子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臉色卻依舊很冷。“我不需要。”

    “我需要。”莊七盯着他幽幽說,“我心事多,睡不着,煩得很。”

    九亥定眼看他,似是在猶豫。莊七也不動,立在面前讓他看着。

    半晌,緊抿的脣線驀地發出嘆息,九亥側身讓出一條道。“進來。”

    莊七眼角彎了彎,跟着進屋,將碗放置正中圓桌上,四下打量。

    九亥的屋子不大,物件也甚少,除了一排排的書,和一方丹爐,便看不見其他特別的東西,牀上被褥整潔的疊在一起,彷彿許久未動過。

    莊七目光變得複雜,觀瀾苑朝夕相處半年,他已知道,九亥生活極爲簡單,寡淡如白水,除了修煉就是看書,無別的愛好。這樣簡單的一個人,卻負着某種命令,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與他而言,會不會也是煎熬。

    九亥關了門,淡淡道:“你想問什麼。”

    “沒什麼。”莊七收了神色,朝魚湯努了努嘴,道:“趁熱喝,我保證,這魚一根刺沒有。”

    九亥微微一怔,剛纔門口時,莊七分明想質問他,不過轉身功夫就改了口,換了神情。

    莊七撐着下巴,半垂着眼,低低笑了。

    燭火搖曳,九亥餘光打量着對面,忽然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他。

    見人還沒動,莊七又幽幽一嘆:“我知道你不喜歡喫帶刺的魚,特地找沒刺的,看師弟辛苦,賞個臉唄。”

    不僅會持傷逞能,還會裝可憐。

    九亥默默想着,又默默坐下,端起了碗。

    莊七心底一樂,心想我還治不了你。

    魚湯猶有餘溫,魚肉潔白鮮香,入口嫩滑,再此舀動的湯勺足以證明食客的喜愛。

    莊七無聲地笑了笑,但不過半晌,九亥的手忽然放下,神色變得鄭重。

    “這魚你哪抓的。”

    魚肉中隱隱散着的靈氣,頓時讓九亥有種不好的預感。

    莊七愣了愣,說:“就主院前的池塘裏啊。”

    九亥的臉一下就黑了,聲音咬牙切齒。“那裏都是師父養的靈魚!”

    “靈魚啊”

    莊七不明就裏,他從凡間來,在觀瀾苑見得最多的是妖獸,要說靈物他還真沒見過,當即漫不經心道:“我又不知道,我看它又大又肥,長得又和普通的魚差不多,就抓了咯。”

    九亥一窒,說起來,這也算他的疏忽。他看着碗中的魚,自然再下不了口,轉念一想,他又愣住。

    這魚他是知道的,它是師父從西海之畔帶回來,並非無刺。那碗裏的魚肉是怎麼做到一根刺都沒有的。

    九亥忍不住又將眸子轉向對面,莊七目光真誠而熱烈,險些把人燙着。九亥隨即錯開目光,淡淡道:“你回罷,我要修煉了。”

    莊七一下就失望了,見對方態度堅決,他起身又猶豫了半晌,小聲道:“這刺是我一根根拔的,你記得喫呀。反正都宰了,不喫白不喫。”

    九亥額間青筋跳了跳,“出去!”

    “行行行!”莊七從椅子跳起來,臨行又不捨的看了眼九亥,才悻悻的離開。

    等門板再度合上,九亥驀然發出一聲輕嘆。

    好像就這麼一碗湯,將幾近二年之久的疏離統統打散。

    外門弟子的試煉徹底拉下了帷幕。

    曌漢皇朝的貴妃不太歡喜地踏上返程。

    觀瀾院走了一個莊七,換了位仙師。

    向來只有兩人的歸來峯,如今又多了一名莊七。

    不得不說渺塵真人的確是一位好老師,講起課來話語通俗易懂,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或者一件事,便將道理解釋地明白。

    而渺塵所授,亦不從書中開始,而是直接捻着九州歷經之事講起,將種種道理匯入其中。

    一上午過去,莊七卻意外的沒覺得睏乏。

    到了下午,三人則去了練劍崖。

    “如我所料不差,天下式的劍法,你才悟了第一式罷。”渺塵單手拿着桃枝,似是篤定的問道。

    “爲什麼你連這個都知道”

    莊七氣餒的搖搖頭,只覺自己上上下下都被這個師父看透了,沒有任何祕密可言,而後坦白道:“之前劍聖留下來的劍法,我看了一次就全忘了。第一式也是情急之下用的。”

    “忘了便對了。”

    渺塵看着翻涌的雲海,笑得開懷。

    莊七一怔,渺塵這副模樣,像極了幻境中的劍聖。

    一念至此,問題脫口而出:“這劍法你知道全部?”

    渺塵似笑非笑:“你說呢?”

    莊七乾笑兩聲,又朝渺塵猶豫問道:“這劍法是劍聖所傳,我若用了,會不會被發現?”

    “不會,無人看過這套劍法。”渺塵看向山崖外翻滾的雲海,目光變得深遠。

    仙鶴長鳴,白雲悠悠,說話人的聲音也變得縹緲無蹤。

    “這套劍法是他後來創的。而‘天下式’的最後一劍,直到飛昇也未完成,自然不會有人看過。”

    “那你爲何會看過?”莊七頓覺不妙。

    渺塵收回目光,淡淡道:“因爲,這套劍法是我與他一起創的。”

    也許是真相來的太過突然,莊七甚至連驚訝都表達不出,他餘光瞥見九亥平靜的神情,一顆心沉了下去。

    “倒是你手中的‘天地鏡’,若沒足夠的實力,勿要人前使用。”

    “天地鏡?”

    渺塵微微一笑,隨他手掌探出,破破爛爛的黃銅鏡飛躍而出,懸浮在渺塵的手掌之上。“若非有它,你豈能吸收至純的天地靈氣,太玄怎會發現不了你身上的,玄關竅。”

    話音一落,三百六十五處大穴連同玄關竅盡數亮起。

    莊七背脊發寒,手指微微顫抖,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渺塵和莊老二聯手安排他來的劍宗!

    “你不必驚慌。”渺塵安撫了他一句,繼而道,“我不會害你。”

    莊七握緊雙拳,一臉冷硬:“那鏡子的作用想必你也知道。”

    “天地鏡,顧名思義便是容納天地之境。”

    渺塵言道:“一可提萬雲之精華;二可吸納至極之氣,反噬其主;三則佈陣鬥陣,五行八卦盡在於手。”

    見其不語,渺塵將鏡子遞給他:“這天地鏡乃九州至寶,雖已被下了封印看不出門道。但非得萬一,勿在人前使用。”

    “知道了。”莊七懨懨地應了一句。

    話已說完,渺塵真人看了一眼九亥,便不疾不徐地朝庭院去。

    見人走了,莊七抓住猛地九亥的衣裳:“你們一直都知道!?”

    九亥將他扯開,面無表情道:“練劍!”

    莊七沒有罷休,用力將九亥推倒在地,低聲吼着:“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我進劍宗根本不是巧合,是莊老二與你們合謀!是不是!!”

    憋了一晚上的問題,最終吐了出來,低啞的嗓音中夾着幾絲委屈和憤怒。

    九亥薄脣緊抿,將頭別了過去。

    莊七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一如昨晚,他還是問不出口。

    不敢,也不想。他怕問了之後,所有的關心和在意都變成計劃中的圖謀。

    忍着心頭翻涌的思緒,莊七忽地將身底下的人死死抱住。

    “你,你放手!”九亥低聲呵斥,臉一下變得羞紅。

    “不!”莊七抱得更緊:“我委屈,我難過!我不鬆手,我就要抱!”

    九亥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化作心底一聲嘆息,算了,總歸是自己欠他的。

    莊七肩膀止不住顫抖,眼眶都變得通紅。順着這條線往下稍微想想,就足夠心驚。

    所有的恰巧,都是恰到好處的巧。

    那麼其間真情和善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莊七不敢想,一點都不敢再想。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胸膛的溫度太過炙熱,又或者是對方遲遲沒了聲音,他扯了下莊七的衣服:“你抱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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